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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记忆里的唐风仍旧是覆天顶上初见的模样，少年老成，当年还不懂得如何收敛的他也曾无恶意地开过未老先衰的玩笑。二十多年后他们匆匆见过，但岁月似乎为了补偿对方，竟也不曾在年近四十的唐海身上留下多少痕迹。以至于他几乎错以为对方不会改变，却忘了人类终究难逃生老病死。
70岁的重病老人握着他的手，声音却轻松一如过去，若是忽略那沙哑和无法停止的咳嗽声，他竟要以为自己还在面对过去的同僚。
“看着你，我就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覆天顶。魔族生命漫长，倒也给人留下了追想。”
老人的手冰冷，皮肤皱得如同斑驳的树皮。
“你还是在找他吗？若是找到了，便代我问一声好吧，说我唐风这么多年来，仍只有他这么一位友人，一直搁在心上，放不下，也不舍得放下。”
老人说着这些话语，竟无中断，这一刻他仿佛踢开了病魔，可血手知道，那不过是回光返照。他见老人面色潮红，反反复复叮咛，便是以他这样的性子，竟也不忍挥开。
他听老人的声音渐弱。
他听对方低吟。
他听到那一声。
姜兄。
便再无声息。






他以为自己该学灵珠子一般，剔骨还父，割肉还母，方能将这二十年的养育之恩清算干净。他想他该长跪不起，三叩首，直到头破血流，才能偿了恩义，从此恩断义绝。但千峰岭的半魔因他而死，厉岩为他陷入被武林正道围剿的困境，他又如何能这般灭了自家志气。
因此他拂袖仰天长笑，只道世人憎我恶我欺我怕我又如何？师父，恕我难报你养育之恩，我知你不屑与妖魔为伍，那我便在此刻弃了你赋予我的名。自此世上再无姜承。
就连他酷似人类的面容，也在五年洗精伐髓之下，终于绝了姜承之影。


他觉得那并不能称之为爱。
他们曾一起走过那么多岁月和时光。他们曾一同经历和克服了无数。
五年。二十年。
他亲眼目睹姜承到姜世离的转变，他也伴随姜世离走过从一无所有的折剑山庄弃徒变为净天教魔君这条漫长的路。他见证了对方人生中最大的转折，而他不离不弃，姜世离也不负他。
他在伏魔柱上动弹不得，不吃不喝。他会觉得难受，但想着姜世离在血玉之中不仅不进水米，还要遭受神力蚀化，痛楚超他何止百倍，他便能忍下来。
他们之间又何止这么一星半点。
他想他这后半生已经全部托付给这一个人，竟分不出一丝一毫来交予他人。这又怎能用肤浅的爱情一词来全权概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