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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剑奇侠传五+五前同人文小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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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授权转载][溟幽] 归去来兮 BY 锦瑟笙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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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主题: [授权转载][溟幽] 归去来兮 BY 锦瑟笙箫    [授权转载][溟幽] 归去来兮 BY 锦瑟笙箫  Icon_minitime周日 七月 28, 2013 8:35 pm

授权书见置顶。



正文



      第1章



屋子里发出“铛”得一声脆响,在安静的内室里显得格外刺耳,女魔侍婢慌张的从屋子里退了出来,沉黑的托盘上是几片碎裂的瓷器,残留的乌色药汁散发着清苦的药香。
侍婢急匆匆的躬身后退也没注意到背后的身影,转身之时差点撞了上去,避开的时候晃了几晃,托盘却被一只手稳稳扶住。
颀长的指尖往上,王族衣饰的袖角纹路精致繁复却又沉稳内敛,侍婢战战兢兢,她捧着托盘连忙朝着眼前的魔伏礼下去:“陛下。”
龙幽收回手眉峰都未曾动一下,面色沉寂却温和:“无碍,下去再送一碗药来。”
侍婢连忙托着盘子从地上爬起来,听说这年轻俊美的新王回来当政不久,她才被选入宫中也不清楚陛下的脾气,只是这些王族总不好得罪的,更何况关于这个陛下,王宫内外总是有很多言语,各种版本传来传去。
她望着夜叉陛下走进屋中的背影已经消失,忽然回过神,立刻在心里怪自己居然敢揣测王族之事,这才提了裙角退下去准备重新再备一份药。

屋中避光的装饰虽然庄重却显得尤为晦暗,他隔着一丈开外,目光平静望着榻上斜倚坐着的白发魔族,只见那魔撑起身体稍显挣扎的要从榻上下来。
龙幽走过去虚虚扶住,并没有用什么力,那魔见他动作便也不再动,声音似乎还有些疲倦喑哑:“……陛下。”
衣饰发冠显而易见,称呼该改口了。
“恕臣——恕魔翳无法行礼了。”
魔翳自觉如今称臣怕是不行了,就算是臣也是有些讽刺的“叛臣”,不过他也是情绪安稳,没有多动其他心思想法。
“你才醒来数日,伤势未愈不要乱动,静养为宜,费力之事还是让别的侍从侍婢伺候吧。”龙幽说着替他理好被锦衾,动作几乎可以说是温和细致了。
一边的侍从搬来了椅子,龙幽落座叠手,肩背之上的发妥帖自然垂落,先前魔翳昏睡太久,龙幽不过是偶尔来看几眼便匆匆离去,如今魔翳已然清醒,精神也似乎好转。
魔翳见他这样坐在自己面前,显然是有相谈之意,有些意外倒也不至于吃惊。
龙幽问道:“近日感觉如何,舅舅。”
如果说前面没有吃惊,那后面龙幽这一问是的的确确让魔翳有些惊讶,他努力让自己坐得端正些一点情绪也未曾泄露。
这一句舅舅可是来之不易,但也没有其他的合适称呼,龙幽还愿意这样喊他舅舅算是礼遇了。
如今魔翳不是长老不是臣子,龙幽瞒着其他的魔将魔翳安置在深宫之中,就连屋子都已经不是九黎祠而是重新腾置出来,这里只有几个侍奉的魔,他们新补入宫对魔翳都不认识,只是先前见这个魔虚弱的似乎都快死了,如今却又见他撑了过来有些好奇罢了。
他们都被交代过,不要多问不要多心多做事就好。
龙幽身后的侍从放下物品退了出去,似乎是一箱厚厚的书籍,魔翳眼前有些昏花也辨不清晰书籍名称。
龙幽挑起其中一本,修长指尖慢慢翻开书页:“你原本对人界风物深有研究,孤替你备了一些书,有些原本是放在九黎祠中,有些是孤派人另外找来,六韬、白虎通义、还有机关术,你在此处治疗伤病未免无趣,这些书倒是不错。”
这些书是足够养老时光了。
“史官所书夜叉纪事也在此处……”龙幽合上书望着魔翳,“你觉得还有哪些需要。”
事已至此,那些奏章公文也已经不再需要自己,魔翳自知没有插手政事的余地,也从未这样痴心妄想过,他本擅长医术法术,自己的伤自己最是清楚,要救过来本非易事,估计还是花上了大力气。
魔翳没有想错,他昏睡将近一年方有所好转,要救他回来的确很不容易。
他想龙幽愿意留下自己一命又送来了这么多书,说得体面些便是陛下开明,也是留够了亲族情谊。
魔翳缓缓道:“已无所需,倒是劳陛下费心了。”

“水脉修复,布水之事也已安排妥当,祭都里几口水井皆已出水,地势不利之处我已经吩咐工部官员,派魔兵前去勘测地势好早日凿渠引水,粮米油钱城外和祭都也差距不大”龙幽顿了顿继续,“进来边境未有大的战事,百姓可安居。”
很好。
魔翳心里念了一句,未直言赞扬。
龙幽说完也不再多言,倒有些像是等着魔翳开口,安静的气氛几乎有些压抑。
魔翳不知是伤重还是疲倦,却没有接话。
龙幽问他:“你可有什么想和孤说。”
想说什么?当初想说的能说的都已经说了,还差什么?
眼前的龙幽成熟稳重很多,自己的交代记挂的便是夜叉族,如今夜叉复兴之象渐渐显露,是的,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至于其他的问题……可以一步步来……
龙幽看魔翳阖上眼,看他一副就是话要生埋在心里咬死了不肯说出的神情,忍不住袖下指尖动了动,又轻轻攥住。
屋外传来通报之声。
新备的汤药已经奉上,魔翳先前自己试着动手已经打了一碗,这次便没有去接,他怎么会允许自己在龙幽面前把再打了,所以他没有动,只等龙幽离开。
龙幽站起来,新的王服设计庄重,却是高腰束起了他无比流畅的腰线,衬得身形挺拔有力带着两分媚意。
他垂手走过去,静静立在魔翳身边,魔翳就算不抬头,也是在他眼神之下,尽管没有言语交谈,魔息相汇也知道些对方情绪。
魔翳觉得龙幽似乎是在动怒,但并不明显,不错,会克制自己的情绪也是很大的进步。
龙幽自然而然的又忽视了那一星半点的赞许目光。
他想说,人界之事已了,念你为国孤无可追究,可惜孤已经不能再用你了,也不能再让你当政,你把该说的通通交代了吧,尤其兄长之事如何,身死魂散总该有魔元留下,当年命你摄政,你们必是共同谋划,行事差错,那兄长之死你当真一无所知么!

龙幽没有问,他看着魔翳枯槁苍白的脸色,又想到自己的身份,他端起那碗仍有余热的汤药放在魔翳榻侧的案上。
“凉了有损药性,还是早些饮下,孤过几日再来看你。”
他说完,脚步半点不再拖沓转身走向屋外。
一名侍奉的女魔躬身走进去,侍从又阖上了门,掩上了那一点仅留的光。



   

     第2章



一炉宁神香快要烧完,守夜侍奉的女官小心揭开香炉补添了新进的香料,案边的烛火映过灯罩笼在一层青烟之上颇有些缠绵温婉之感,因为他们的陛下交代过,以后不用在殿中侍奉,女官奉完香料立刻安静退了出去。
就算是再小心翼翼,龙幽还是听到了帐外响动,其实时辰尚早他还能睡上一会,可是他已经醒了便再睡不着了,躺着却怎么也睡不着这种滋味实在是很难过。
屋外当值侍卫的交班脚步声传来,一众高挑的身影整齐排成两队列在台阶前。
龙幽坐在床边套好鞋走向一边的架子,拿起外衣抖顺穿上,走向外室的桌案前,展开一副卷轴摊在桌上。
因为发长而多,一层层梳理很是麻烦,伏案批改奏章也会压到,他实在懒得在这时候还要传唤谁,一时贪图方便就顺手都绾起盘住,连刘海也没放过。
宁神香的味道弥漫开,龙幽本就精神状态介于清醒和迷蒙间闻着这香越发觉得疲倦,索性自己灭了香,又推开殿后半扇窗散了味道。
屋外当值的镜丞见他推开窗以为有何吩咐。
龙幽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等到觉得自己彻底清醒过来,这才坐回案前,指尖细细描过眼前摊开的卷轴,他翻了很多典籍,这些传说中的上古秘术招魂回魄各种神乎其技,没有哪一个不比他苦修三十年的越行术复杂。
龙幽没有把握也不能胡乱尝试,他本想请教魔翳一二,毕竟魔翳才是其中高手,但是想到自己做这些事的目的龙幽就压下了这个念头。
夜叉国君自然应该勤政爱民,如果沉于亲友相离之痛未免要叫人看不起,更何况他现在也不知道该去何处***聚魂,没有方向要动手也很难。
他收起卷轴又摞来一边的奏章,提笔蘸了些墨批阅起来,无论如何总是不能急在这一时,别的不说,如今的朝政只有他独自压着,他要做的事太多,要撤手去料理自己的事简直是痴人说梦。
龙幽不是痴人,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龙溟了,那眉目神情与自己几分相似的兄长,自他回到魔界当政以来就渐渐从脑海中隐去,最好的精神转移法就是让自己不停的忙下去。
是的,一刻都不要停。
偏殿的灯点得早,陛下总在这里处理政事,祭都王宫里的侍卫都知道。
从来每个王宫里总是不缺八卦的小团体,忙里偷闲就议论些所谓的传闻轶事,宫里宫外过去当今如此云云。
王宫内里新挖了一条护城河,几个侍卫婢女躲在一处闲谈,顺便享受着百年来好不容易有的夜间凉风,十分惬意。
几个劲装士兵先唠叨着。
“嘿,以前记得殿里总是空着连个影都没有,现在的灯倒是一夜亮得比一夜早,陛下起得可真早啊。”
“你一定是新来的不知道,这殿里啊几十年前也亮得早,当陛下的忙哟。”
“哎,要说忙,以前九黎祠那边不是更忙,光是机关布置工程城中布水,还有处理各种政事我记得都要去问那里的——”
“快别提他!你怎么不怕被拔舌头,在宫里待久了说话也不注意点,万一被听了去,小心你也和那谁一样套上一个罪名给咔嚓了。”
一名士兵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放下手中的枪拢了拢手,几个魔都凑在一起,听他压低声音说:“你们呀,说话注意点,他当了陛下才一年,啧啧,各处魔兵魔官均是频频调动变置,据说族里一开始都在议论这王位问题……啧啧……”
“……这有什么好说的,王令在谁手上,自然谁就是王啊!”
“你太天真了,当初封印口乱作一团,哦,就凭站在那里说一句话就能登上王位,一张嘴怎么说得清万件事,谁知道当初具体发生了什么。”
有魔兵迟疑道:“不会啊,我原本有个兄弟在幽煞军里,说陛下还是殿下的时候可好了,那些王室狠绝之事,总觉是封印那边的人类才干的出来吧……”
“呵呵,人类,你没听说么,他以前就是和人类称兄道弟,你看城外安置的那些半魔,不都是从人界来的,本来都要拼得你死我活,如今倒是成了我们夜叉族民了,分明一开始是些乌合之众啊,你说一般王族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其余几个魔觉得有理才要点头,忽然听到身后一声断喝。
“你、你们简直大逆不道!”
一道怒雷带着枪风劈了过来!
元戾没想到自己第一天做卫兵长就能碰见这样的事,气得脸色通红,一边的禁军副统厉训皱眉怪他沉不住气,快手按住他,另一手却也扫了一枪过去。
“以后再敢胡乱议论定不轻饶,诽谤王族杖责三十,擅离值守罪上加罪!当值交班后,都通通随我去领罚!还不退下!”
兵阶低的魔兵慑于他们的地位自然不敢还手,他们刚才这番议论这点处罚已经轻得不能再轻,纷纷拾了自己的兵器连滚带爬的离开。

“你平时那么冷静,这次真是太失分寸了,这种事一旦闹大就别想收场啊……”厉训沉着神色拉过元戾,“方才的话你就算听到,也只能装作没听到。”
元戾攥着手猛一跺脚:“他们那样议论陛下!分明是胡说八道!”
厉训望着他说:“王位兄弟相易,封印处同族大战,你说他们胡说八道,却未必空穴来风……”
元戾一怔,顿时气得要发飙,他瞪着厉训,“难道你也觉得陛下会做出那些狠绝之事!”
“就算我未有心存这样的想法,但是你不能让别的魔也不这样想,他们那些魔原先有的跟着先王,有些是跟着原来的长老,就算调走一批还有下一批。”
“陛下解决水源问题,平定战乱,哼,幽煞军百战百胜,他们总一定誓死效忠!”元戾说着忽然想到,幽煞军能有多少魔族,全夜叉又有多少魔族,还有整个魔界……
水脉修复本该是百废待兴之时,可是非要有那些言语过去在过去的历史上添上几笔,不添油加醋的掀风起浪便不罢休。
“好了,陛下说今日还有事要吩咐我们,让我们早些去殿前等着。”厉训见元戾终于收住情绪,又提醒他还有正事。
元戾愤怒之下气血直翻腾,好不容易这才冷静下来,半晌涩声道:“与其如此,还不如当初好好的做一个殿下……”
厉训心里摇了摇头,这本来也由不得谁来决定。
“怎么还说这些,我们还是早些前去等着陛下吧。”



      第3章 三



新挖的河道里河水静静流淌,即使映着魔界朱红的光影变换,也可分辨原本清澈原貌,必是清凉甘甜,那时身在蜀山的女娲后人幻化出人身蛇尾凭借水灵珠和神农鼎施法,灵力充沛的碧蓝光晕随着灵珠流转。
龙幽已经身在魔界,无缘得见这样神圣的场景,他看着原本干涸的水井里第一道清流蹿涌而出,伴着族人第一颗见证希望的眼泪滴落。
一个仪式一场新生,这千百年来的传奇总是需要这些身份的角色来演绎,历史真是出奇的相似。
而龙幽自己是个变数,大概也是定数。
镜丞领着元戾和厉训去拜见他们的陛下。
不知是出于有意无意,镜丞目光在他们脸上转了一圈,脸上一时带着些关心好奇:“方才离得远,似乎听到两位有争执。”
元戾不想提刚才的事,脸色有些难看,厉训却是回答:“是这样,我们来的路上见到几个守卫偷懒,一时气不过出言就教训了几句,不过偷懒虽然不对,但白夜相交最是精神疲乏之时,总难免要懈怠,元戾怪我罚得轻了,我们争了两句,没有真吵。”
“元戾就是太认真,我知道。”他说着递了一个很不明显的眼色。
元戾只能有些没好气的应道:“是,都是一个族里的,呵,像亲兄弟一样,哪里会真吵,我方才有些较真了。”
这话里分明有些古怪,镜丞虽然听出来了倒也不觉有何不妥,他们都一起经历了魔界大旱,夜叉内外动荡,最难熬的日子都一起撑过来了,大家都很有交情也很有分寸。
镜丞顺着他们的话合乎情面的打了个圆场,领他们到大殿之前,没有通传,门口的守卫说陛下让他们直接进去。
年轻的陛下立在大殿中央,眼角眉梢十分俊丽,和历来所有的王族一样,尊贵在上,缱绻温软的晨光里,修长的手指稍稍抬起晃了晃,“不用行礼了。”
除了必要的礼仪,龙幽真是一点都不在乎繁琐的规矩,他走过来的时候也没有什么笑意,只是语调和悦:“这一年来事务繁重,真是多劳诸位,孤当政时日短,如果有什么差错,你们可别藏在心里不说,明君还要有贤臣,孤可希望你们都是贤臣。”
镜丞说:“陛下复水治国颇尽心力,我们又怎么敢懈怠隐瞒。”
“你现在跟着孤,也是很会替孤说话了。”龙幽笑笑转身,捏起一份奏章塞到他手里,“你们这样说,可是这些奏章上不是这样说啊。”
“从祭都到夜叉边境,一年之内光是国内各地要冲就多加了十多道防御设置,结界符咒道道相加,比挖水渠都勤快。”
龙幽走上台阶一层背起手,转过脸眼光落下去慢慢道,“明明都该安定平稳了,却偏偏还要加强守备力量,你们说,这是为什么。”
镜丞摊开奏章扫了几眼,顿时脸色一变:“陛下!”
龙幽重用谁,族中的元老盯着谁,不过是有意无意的挑拨君臣关系。
“封地、财富、族民,那些元老和贵族已经拥有的够多了,孤要你们去和他们谈,抽调他们手里的军队去驻守夜叉边境,记住,是去谈,你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加强禁军军队力量,整合兵制,但是不许兴师动众。”
龙幽绕了几步平静望着他们:“你们是跟着孤的,孤信任你们……”他从镜丞手里抽回奏章:“唯亲也好唯贤也好,都是为了夜叉,给你们看这些奏章就是告诉你们,呵,不要辜负孤对你们的信任啊。”
厉训和元戾同时拱手:“必定不负陛下所托。”
“对了,还有……”龙幽勾唇,紫色的眼里带着三分温柔的笑意,“前些时日族里和孤提了几个很漂亮的女魔,她们身份贵胄家世也好。”
元戾笑道:“陛下……的确该考虑后位之选了。”
“后位?呵,你们想得太远了。”龙幽笑着眨了眨眼,“孤记得你们也都到了娶亲的魔龄了。”
“陛、陛下”元戾顿时有些尴尬,又急道:“元戾誓死追随您!”
“你们追随谁跟你们娶亲又不冲突。”龙幽笑着拦住他们的辩解,背着手的指尖点了点:“让你们娶,总比他们私下联姻结亲的要好,你们有军功家世也不错,至于爵位孤可以再赐封,这些事总是不要你们烦的。”
“不过你们若是不愿也不用勉强。”龙幽摊了摊手:“孤本来也舍不得把身边的得力大将全都给那些不识趣的家伙,但你们就要用自己的方式多和他们打打交道。”
话到此处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龙幽看他们互望彼此一眼,果然同时对自己应道:“谨遵陛下教诲。”
这番简短的交谈已经不过是数个魔族之间。
龙幽却在最后独留厉训。
原因无他,因为厉训后来守过一段时间的九黎祠,龙幽记得这个魔,印象深刻,在众多魔族听到魔翳不在之后的消息时,各种神色溢于言表,这个士兵表现的沉痛却平静。
龙幽觉得自己眼光还是很好的,也很相信自己的眼光。
殿中只有两个魔的时候更是安静,龙幽忽然衣袖掸了一处地面坐下,他坐下,厉训自然只能半跪着,龙幽却笑着指了指身边对他说:“你也坐吧,孤有些累了,只是还有些话要和你谈。”
厉训是在龙幽任内做上禁军副统,深得重用算是捧得高了,虽然他一开始效忠的是魔翳。
龙幽说:“你们原本很多魔都是跟随先王和魔翳,孤也不想问你孤比之先王长老如何,答案自在你们心中,问也毫无意义,孤问你,你相信魔翳当日谋反么。”
这样直接的询问实在是突兀,这一年多来的避讳在这位陛下此刻谈来,却似乎像是轻描淡写。
陛下是知道了什么,还是试探什么,经过今晚之事,厉训其实很紧张,心中也震动厉害,但是依旧平静神色回他:“当日陛下已然宣布清楚,群魔皆听在耳。”
“你就没有丝毫疑惑,没有任何想问。”龙幽十分耐心,没有一点脾气,也没有一点不满。
厉训点头:“臣……听陛下的。”
龙幽低声笑了笑,似乎一个轻微的叹息,“看来可以让你先去看看他。”

龙幽站起身,厉训急忙跟着,却是依旧不明所以。
“走吧,你和孤一起去。”龙幽合手,紫色法阵旋转于他们脚下:“越九霄,遁九幽,洞开六界,如是我行。”
祭都王宫之中凭借普通空间法术无法到达的地方很多,如今这些对龙幽已经大多没有什么阻碍。
两道身影现身于静谧的屋子前,紫色的传送阵收拢消失。
厉训疑惑:“敢问陛下……这是……”
龙幽望着屋子,笑意不在眼中:“说不定到时候,你会经常得来这里,呵,自然先熟悉一下。”




      第4章 四



魔翳恢复情况尚可,至少比他自己想的要好上许多,他已经能够下床自如走动,虽然修为已经无法恢复到原来程度,但如今也没有什么地方需要他一展高深法术。
新的居所清幽安静,也不知道是谁那么贴心,为了添补生机,还在桌子边上摆着一只圆底大口的青花大磁盆,两尾红鱼游荡在清澈的水里,颇有些灵气趣味,能够养鱼,看来魔界是真的不缺水了。
魔翳伸手在水里轻轻划了一道水纹,不知为何就想起了自己在人界短暂而漫长的二十年,那时还不曾这般闲情逸致,如今倒可附庸风雅。
他看了眼窗外,不用尝试也知道数丈之后是隐形的结界,几乎可以阻挡任何空间法术,看来自己是有可能要在这里“躲”一辈子了,呵,这大概这也算善终吧。
紫色的传送阵上出现两个身影,魔翳心里点了点头,龙幽的越行术果然是越来越熟练了,夜叉王族绝技,被他们的陛下专门用来各种搭载,还能说什么好呢,这一点和以前相比真是毫无变化。
他收回目光缓步走到屋门之处,算是迎接,也没有施礼。
因为先前有一次行礼之时,龙幽看着他很是神色古怪,似乎哭笑不得,最后他听龙幽和自己说:“舅舅是长辈,以后这礼还是免了吧。”
龙幽当然不会和魔翳说,自己当时简直无法直视这个礼仪,各种不自在,总觉得应付魔翳的礼仪比应付群臣还困难,他早就习惯了魔翳摆着脸色和自己说话。
如今这样规规矩矩,真是太不习惯了。
不出龙幽的意外,厉训在见到这位白发魔族的第一眼,就十分吃惊的低喊:“长老——魔翳……”
龙幽走过去,脸上笑容十分漂亮,就像是所有普通亲人一样,和魔翳打了声招呼:“舅舅。”
居然带了熟悉的魔过来,魔翳心里皱了皱眉,不像是要玩小花招的样子。
“你先在外面守着,待会传你再进来。”龙幽拍了拍厉训的肩,没有多管他,仿佛另有安排一般的让他先站在外面。
龙幽走近魔翳,温声相询他身体如何,最近醒来住在此处可还习惯。
厉训顿时觉得自己是被雷劈了一般,自己见到的真的是长老?还是该问……今日见到的真的是陛下?

龙幽很是温和扶着魔翳近了屋,又扶着魔翳入座,虽然颇尽温情,魔翳被他扶着的时候还是几乎想直接甩手。
我还没老呢,陛下。
魔翳望着龙幽,还是往日那副神态,“陛下,如今百废待兴,陛下理应国事为重,此处照顾尽善妥当,陛下还是不用耗费心力了,更何况魔翳如今身份不过一个‘罪人’,陛下身份尊贵,此等地界还是少涉足为好。”
只可惜语调欠缺些诚意,魔翳的罪名正是龙幽按上的,当日人魔两界大战一触即发,形势如同水火。
魔界七部都在等着看一场热闹,也等着从这场战争中夺取自己的利益。这简直再划算不过,他们都在等着骁勇善战夜叉冲在前面去打去战,幽煞军在魔界所向披靡,渺小的人类算得了什么。
夜叉胜了,他们少说可以跟随夜叉同步进军人界,就算人类走运胜了,他们便能肆意掠夺资源最为丰富的夜叉,扩张自己的疆土。
自然最好就是两败俱伤,水源领土手到擒来,如同仙境般的人界,夜叉得天独厚的地势,广辽的疆土,只要打起来,他们就有机会撕扯下一块。
可是谁知夜叉出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奇葩皇子,不光没有带着自己的族民去打,竟然还和自己的同族同室操戈,大概这夜叉学习人界太久,真是被同化了。
水源到来的喜悦冲昏了各个部族王的头脑,他们事后居多十分后悔,为什么不借着夜叉的政变做一次文章,就算是嘴上图个痛快,也能稍稍一血以往战场上失利的耻辱。

“大概是孤心气不如当年了,以往领过兵,打过仗,带着幽煞军的时候还觉得如何骄傲风光。”龙幽倒了一杯水,指尖轻轻拨晃,“如今闭上眼,还可以回忆起战场的血,却再也不想打仗了。”
魔翳不堪久坐,忽就咳了两声:“陛下能有此番感悟,也是见解颇长。”
龙幽不觉得魔翳在夸自己,只是继续,“战场之上,性命很珍贵,也很轻贱,孤不希望孤的族民再承受至亲至爱分别之苦。”
“咳咳……”魔翳咳得厉害了些,脸色苍白几乎隐隐发青,神色倒是镇定,只是语速更加慢了些,“生死相隔之痛的确是不堪忍受。”
“您可知道兄长已经过世。”龙幽抬眼紧紧捏着手中的杯子,茶水已经彻底湿了的指尖,“还是孤该问,您是何时知道的。”

我怎会不知,我比你知道的要早上许多。
魔翳说,“若非已经过世,陛下又怎会带回十字妖槊和王令,却没有带回先王,自己的兄长。”
“砰”得一声,惊得青花瓷盆里的鱼儿一挣,胡乱游窜摆尾,打出一阵阵水花。
龙幽指尖的杯子已经被他捏碎,秀丽的眉目间是少见的厉色,如果此刻要发火,一定沸腾得比地底的熔浆更厉害,
他的指尖在滴血,却仿佛不觉疼痛,“是啊,因为我无法带回自己的兄长,一开始就连自己的兄长葬身何处都不知道!”
这个时候,竟然连自称都变了。
魔翳望着龙幽流血的指尖皱了皱眉,“竟然还是这般激动,看来我当初没有告诉陛下这个消息是对的。”
龙幽豁然起身,几乎要当场踢翻椅子,他盯着魔翳,眼里惊涛骇浪一般,语调有些冰凉,“你说的没错,的确不该那时候告诉我,你瞒着我,是你自己的决定,还是有他的吩咐。”
魔翳反问:“他?你是说你的兄长,不,是我擅自作出的决定。”
谁信!
龙幽见魔翳又抬了抬手,和自己说,“陛下还是先止血吧。”
既然封印力量不断强化,龙幽也没有机会去人界了。
魔翳决定彻底让他死心,“陛下你去过流光洞么,对了,该改称蜀山禁洞了。”
在魔界的你,大概是永远见不到你的兄长了,所以,还是好好当你的陛下吧。
龙幽几乎是咬出两个字:“多谢。”

厉训等候在屋外,屋门忽然打开,龙幽抿紧唇疾步走了出来,他走得快,袖角扬起都透露出无法遏制的情绪——生气,十分生气!

“陛下?”
龙幽立定脚步闭上眼,自嘲般一笑,是啊,你们布局多么高妙,你们是一心想护着我,然后你们可以无惧无畏的样子往前走,我真是应该心存感激,然后却要和自己的亲人自相残杀!
简直是个笑话。
原来一点都不信我,呵,一点都不信。
“陛下,你在流血。”厉训见龙幽这般神色,自然觉出其中不妙。
侍奉魔翳的侍从急追几步送来了药:“这是屋子里的那位,让臣送来给陛下的。”
龙幽只看了一眼接在手里,等侍从不在身边,这才对厉训说:“孤有要事要离开一段时间,如果真有大事解决不了,你就来这里问他,孤会给你一道手谕,至于平日,你还是少来为好。”
厉训虽然满肚子的疑惑,依旧还是拱手回应:“陛下是要去哪里,可要带些士兵跟着,若不方便,臣也可以……”
“不用,你就待在祭都,不用担心,就算没有空间法术,你来找他,他也自有方法放你进这结界。”龙幽抹了药伤口很快不再流血,又看着自己的指尖说,“今天的事,一个字都不要说出去,如果里面的问起你,就说孤忙,没功夫多来看望他了。”
厉训又小心问,“那如果长老……魔翳起疑呢?”
“怀疑,还能怀疑什么。”龙幽彻底冷静下来,笑了笑,“到那个时候,怀疑就怀疑吧。”



      第5章 五



蜀山派悬于仙气缥缈的云层之中,山色掩映下七宫等大小殿宇星罗棋布,站在这里,仰天俯地四极八荒间,似能与天人低语,不时可见御剑巡山的弟子,蓝白道袍映衬青天流云,还有道道剑光划空而去。
“千江水往千江月,万里云来万里风……接下来是什么来着?”姜云凡躺在三皇台上,翘腿望着头顶前方的三神器念叨两句,蜀山七圣都很有文化,就他一个半路出家,他想自己怎么说也是师叔师伯辈的人物了,当然得锻炼锻炼口才,光吐槽哪行,说话得有内涵。
他躺得好好的,刚要换个姿势,忽然感觉被谁碰了碰,连忙顺手摸过去,“大黄!不要咬我裤腿。”
姜云凡“蹭”得跳起来,想起同门里的师长有些十分威严,自己该怎样也威严一下,他学着咳了一声,断然挥手,胡闹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大黄已经冲他扑了过来。
“哎哎,说了别咬……嘿,袖子也不行!”大黄坚持不懈撵得姜云凡,跟着主人绕着三皇台转了好几圈。
姜云凡被逗得没办法,抢过大黄腰间的酒葫芦,念了剑诀跃上了剑,蹲在剑上飘飘悠悠低头看着大黄翘起的双尾巴:“再添乱就不给你酒啊。”
他揭开酒盖喝了一口,笑眯眯的晃荡着葫芦说:“真香。”
大黄蹲着摇尾看着自己的主人,姜云凡指尖抿去唇角的酒水,“哎,就你还想着来找我玩。”
一个“玩“字还没顺着酒水含下去,忽然感觉封印口一阵异样的灵力波动,姜云凡剑身调转御行而去。
锁妖塔遗迹处除了早些年就已经塌下来的断壁残垣和一些不识趣的小怪,还是那样的荒凉没有生气,强化的封印之力牢牢锁住两界通道,除此之外没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姜云凡觉得自己太多心,他才要收回双剑,忽然感觉身后被谁拽了一把,顿时没好气说,“我说大黄啊……”
不对,似乎不是大黄,姜云凡猛然回头。
就听见那人声音懒懒,很是欠揍的笑着,“小姜啊。”
姜云凡瞪着眼睛像看妖怪一样看着龙幽,忽然祭出双剑朝他削了过来,龙幽轻轻点地往后跳了几步,压腰后仰,如同绷紧的弓弦,满头长发缎子般铺了下去。
一道剑光扫过他的面前,又是一道!双剑寒光如两弯月,映入龙幽双眼,拂过紫色的瞳。
“姜云凡!”龙幽两步一退贴在石壁上,手中的枪架住双剑。“见面就打,你就是这么欢迎朋友的!”
姜云凡手上加力逼住他,眨眨眼轻快笑起来,“两坛百花酿三顿醉仙楼,你来了也不还债,你不还我自然明抢啊。”
“呵,还债。”龙幽手下一空收了枪,姜云凡怕真的伤他,连忙收回双剑。
真善良啊,姜八圣。
谁知龙幽秀长的眉轩了轩,身手很是利落一手抓出捏住对方的肩,姜云凡一边肩膀被龙幽捏着,心里一跳触电般往后躲,身后一空又被龙幽按住。
龙幽横了条腿在姜云凡膝窝:“我说小姜啊,你这一年,是用身手换身高了不成,好不容易长高了点,可你这本事,啧啧。”
“起来,老子让你的!”姜云凡一翻身就去拧龙幽的腰,又被一只手揪住衣领。
龙幽挣了两下怒道:“你还不松手,信不信我放大招!”
姜云凡扭着他的腰往后推,咬牙切齿说:“明明该你先放手,再不放我揪你头发啦!”
龙幽气得一头汗,想到好汉不吃眼前亏,又想到自己的发型,干脆压低声劝他说,“好好,我们一起放,一二三——”
说到做到,两人同时撒手又同时瞪了对方一眼。
“你还和以前一样莽撞!”
“你还和以前一样欠揍!”
他们喊完又撸了袖子,身形暴涨蹿跳而上,眼看又是要开打的架势,冲到一块忽然相视一笑,姜云凡大步上前捶了龙幽的肩膀,“就知道你早晚会钻出来!”
龙幽这回没躲,却是捂着肩揉了揉往后退两步,依旧带着些许笑意,姜云凡看在眼里不知为何就觉得他这笑容像是挤出来的,很是勉强,又听龙幽说,“什么叫钻出来,注意措辞啊,对王族不敬可要杖责三十。”
“拉倒吧,就你这这样的王族,哼,你这样的王族连衣服都不会穿。”姜云凡很是不屑的斜睨他一眼,“哟,你的尾巴呢,怎么新换一身了?”
“这你就不懂了,小姜,怎么也是王,自然出行从简,要微服私访。”龙幽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啪啪”拍了自己身上的灰尘,一丝不苟的理好自己衣服。
姜云凡很有些嫌弃的“行了行了”又问他:“对了,你是怎么穿过封印的,越行术升级了。”
这件事说来话长,但是龙幽现在不想解释,他正好发冠,点头说:“是啊,升级成功了,要不要带你一路,回去看看你那七成净天教众。”
姜云凡有些犹豫的考虑了一会:“真的可以?”
龙幽有些好笑的看他:“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你说呢。”姜云凡抱着双剑反问龙幽。
“……行,我明白了。“龙幽点点头说:“这样吧,你帮我一个忙,到时候我带你回魔界让你看看他们如何。”
“你先说说什么忙。”姜云凡现在和他一起总是不由自主要多个心眼。
龙幽指尖支着下巴,笑得眼睛弯弯,姜云凡看着不知为何又觉得手痒,心想大概这家伙实在是太欠揍了。
“陪我去趟蜀山禁洞怎么样。”

祭都一日如常有条不紊。
魔翳方要放下手中的书走动走动,却是无意瞥到桌子边的青瓷盆,手中动作一顿,两尾红鱼不知何时已经有一尾翻了肚子浮在水面,它的同伴绕着它来回游荡,似乎是想唤回自己的同伴,他招来侍卫,看着侍卫处理了死去的鱼。
真不想通当初龙幽送来的时候是怎么想的,这样的东西怎么可能在魔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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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主题: 回复: [授权转载][溟幽] 归去来兮 BY 锦瑟笙箫    [授权转载][溟幽] 归去来兮 BY 锦瑟笙箫  Icon_minitime周日 七月 28, 2013 8:38 pm

第6章


蜀山禁洞早已无人看守,素雪皑皑覆盖地面,这样冰冷苦寒之地曾经有过一段故事,唯美像是洞中的雪景,而如今冰棱晶石上只有寒凉冰冷的反光。
姜云凡领路在前,他如今修为大进,一点小怪自然完全不放在眼里,雪亮的剑光过后清扫了一片,有些不满回头看了龙幽一眼:“你好大的架子,也动动手行不行,夜叉王陛下,意思意思也好啊。”
鬼灯台魅影般闪到姜云凡身后,他还没来得及回头,一道炎火卷过后消失无踪,龙幽终于肯意思意思的动一动了。
不容易呀,姜云凡拍手道一句,“龙兄弟好法术。”,神色似夸非夸。
龙幽好整以暇放下手,“你阳属性修为高当然你打前阵,当心点,这里鬼东西多。”
姜云凡看他一眼,实在忍不住想和他说,你从进来到现在就半死不活的脸色那么难看,也实在像个鬼。
龙幽转过脚步,摸了摸一边的石壁,姜云凡听他低语,“这么冷。”
“这里本来就是这样,阴冷森森的,龙幽你还没告诉我来这里做什么,可别告诉我是来这里寻宝。”姜云凡很是好奇。
龙幽拍怕石壁,冲他意味莫名笑笑:“还真给你说中了,我就是来寻宝的。”
“我看你又睁着眼说瞎话了是不是!”姜云凡眯了眯眼,抬手比过一剑,清冽剑气滑过,龙幽耳边的发随之扬起,落下一道温柔的弧度,这一剑干净利落灭了龙幽身后的冰蛇。
龙幽点点头:“姜兄弟好身手。”神色很是真诚。
姜云凡应道:“夸奖夸奖。”
龙幽笑笑:“客气客气。”
姜云凡索然无味,你这样有意思么,龙幽却忽然神色一黯,拉过他躲进侧面拐角处,姜云凡顺着望了眼有些好奇,龙幽却皱眉晃了晃手指,他们没有隐蛊自然只能躲。
冰白色的长裙微微摇曳,清丽的身影由远及近,蜀山长老服衣饰清贵纹路细致,姜云凡松了口气,原来是凌音师叔,忽然觉得有些奇怪,这有什么好紧张的,他疑惑望向龙幽。
不知道因为洞中实在冰冷还是错觉,姜云凡见他的脸色几乎快和地上的雪一样苍白。龙幽整个身体贴在墙壁上还是对姜云凡摇头,显然不想让凌音发现。
姜云凡只能噤声,心念这样不想被发现,直接先越行术逃跑不就成了,龙幽你不是精明得很么,怎么现在傻了。
又见凌音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支珠花,玉色通透洁白无瑕,他实在是觉得眼熟,想起这正是当年在神将秘境带回的那只珠花,龙幽的脸色这下已经是惨白了。
龙幽实在是反应过大了,明明当年都没有这么激动,姜云凡终于觉得不对劲。
凌音捏着珠花侧过脸,发上珠链摇晃轻撞,目光平静沉如深潭,她直视姜云凡和龙幽隐藏方向,淡淡两个字:“出来。”
姜云凡摸着后脑,笑得有些腼腆钻了出来:“凌音师叔。”
“原来是云凡师侄。”凌音神色稍稍柔和下来:“你既然已在八圣之列不必如此拘礼,你我如今本该以师姐弟相称。”
姜云凡连忙笑着说:“我只是有些改不过口。”
凌音问姜云凡:“你怎会在此处。”
“我、我来这里练、练级!”姜云凡几乎快要把自己舌头咬了,这是什么破理由,他又挠挠头连忙笑着说:“这里安静嘛,刷怪不错,师叔你为什么在这里,也来刷怪?”
他估计背后偷听的龙幽又在嘲笑自己手忙脚乱了。
凌音看了看周围冰凉雪色,指尖细细摩挲手中珠花珍而重之,难见的神态温柔平和:“故人故地,我来看看她。”
“……这样啊,当日我和小蛮他们来这里的时候,还见过凌波姑娘,她也提过你。”姜云凡没有接下去说,可是后来她就彻底消失了。
凌音摇头:“既然身死,自是命数已尽,当归于天地,我来此处也只是来看看她原来所在之处,我是修道之人清修数十年,并非介怀沉湎往事,只是有些思念。”
“……她在这里独自度过二十年,这里这么冷,这么冷……还好,到底也算能够回到我身边。”凌音垂眼将珠花放入怀中。
姜云凡想到龙幽来这里也说了同样的话,凌音又是笑笑:“摇光宫事物繁杂,我要回去了,这里寒气重,你也不要在这里待太久。”
姜云凡连忙答应:“我再刷一会就回去。”
凌音对他点头转身,流光绕转身影消失不见。
姜云凡呼了口气,奇怪自己有什么好紧张,都是龙幽害的。
“喂,你还不出来,凌音师叔都走了。”姜云凡过了一会见龙幽还是没什么动静,快走两步要去阴影处要把他拽出来。
走过去一看,却发现龙幽坐在地上,姜云凡笑他:“我说你也太没用了吧,这就吓趴在地了……”不对,姜云凡神色一凛,“你到底怎么回事!”
龙幽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说:“小姜,你能不能调运魔息,试试这里……”
姜云凡有些好笑更莫名其妙,“为什么,你自己不就是魔么,更何况我在此处施展,派里发觉了,肯定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
“那我自己来好了。”
龙幽站起身闭上眼,繁复的咒符随着紫色的法阵不停流转,衣袂长发张扬而起,阵术行过一圈又一圈,这种探测就像是……在寻找什么。
姜云凡觉得自己体内的魔族力量都要随之共鸣,立刻咬牙,就算凝神控制都已经要控制不住!
龙幽你在做什么,不等他阻止龙幽,阵术陡然停下,四溢而出的魔息充斥洞中,本来随意游走的妖怪躁动不安。
姜云凡震惊问他:“龙幽你到底为什么来人界!”
龙幽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疑惑,而是神色平静走到一面石壁前,十字妖槊在手,指尖书写,九幽黑火席卷而去,强大的魔力撞击之后石壁以肉眼可见的状态变形,崩石飞土一瞬之间通通坍塌。
幽火之中,他飞身而去接住了急速坠落的魔元,“呵,你还真是一点都不自觉,要我花这般力气三请四请。”
龙幽捧住那颗魔元,掌心魔息暗暗涌动。
姜云凡愣住:”这是……”
龙幽勾唇笑笑:“觉得开了眼界吧,魔元,呵,我也没见过几次……“
魔族没有轮回,当日事事纷扰,虽然感觉这洞中留存魔气,龙幽竟然没有多心去留意,还好如今不算晚。
“帮我和小蛮说声谢谢。”龙幽从袖间取出一物,圆形土色毫不起眼,要是以前没见过,姜云凡就觉得这就是个圆石头,可偏偏他见过,这不正是土灵珠!
龙幽点头笑笑,料姜云凡也猜到了,“其实还是挺好用的,封印之力加强,我靠它才能用越行术来人界。”
“但是小姜你看……我恐怕暂时无法带你去魔界了,锁妖塔还多谢你能赶来,刚才也谢你一路帮我。”龙幽觉得喉间一甜,他顿时抿紧唇笑笑,快要溢出口的血又硬生生给他咽了回去,本就浅的唇线没了血色几乎快要看不出。

姜云凡简直要跳起来骂他:“你简直胡来,既然越行术来不了作罢就是,土灵珠力量你也敢随意承受,你刚才施用法力前怎么不和我说明!”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不如再帮我一次。”龙幽收好魔元依旧言辞恳切,“我暂时有点累,用不了越行术,你看我也不想惊动其他人……”
转眼工夫,外面已经隐约传来弟子的脚步声和询问声。
“我该让你直接冻死在这里!”姜云凡一剑平悬在前,“要跑还不给老子滚上来!”
龙幽十分感激他:“我就知道小姜你仗义,但我的确……”
姜云凡眼睁睁看着龙幽捧住心口“咕咚”倒在了地上。


    
      第7章



三月的春光依旧妩媚,风里的味道都是花儿阵阵的甜香,忽有不知名的飞鸟穿过枝叶茂盛的树林,掠上云霄,留下清脆啼叫声。
扎着小羊角辫的姑娘蹦蹦跳跳抱着一篮子水果,停在屋檐下,她眨眨眼踮起脚尖望着屋顶笑得很甜:“云凡哥哥你快下来,这是采薇新摘的果子,你要不要。”
躺在屋顶晒太阳的姜云凡爬起来,翻身一纵已经落地,他接过篮子抱在怀里,各种果子红的绿的黄的全堆在一处,连忙对采薇说多谢。
方采薇圆圆的脸也像个红苹果,很是开心和他说自己一年在寨子里的故事,又问云凡哥哥你怎么一年才回来这一趟,寨子里大家都好想你,那云凡哥哥你还走吗。
姜云凡俯身对采薇笑得灿烂:“采薇,云凡哥哥要完成一些事,就像你每天也要跟着方老爹学东西一样,你说我们自己的事是不是应该自己去完成。”
方采薇望着他不说话。
姜云凡给她看得很奇怪,挠挠头问:“采薇呀,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方采薇做了个鬼脸,“云凡哥哥你忽然说这么有道理的话,真是让人不习惯啊!”笑容依旧可爱带着些古灵精怪。
啧,这鬼丫头。
日头太好,姜云凡抱着一篮子水果推开门,慢腾腾走到床边打招呼:“哟,醒啦。”
他昨日把龙幽拎上剑带回来的时候,龙幽几乎声息全无,害得自己差点以为自己带回来一具尸体,疗伤疗了半夜,累得半死,才见龙幽有些回魂一样的反应。
他看着龙幽撑起身体从床上坐起来,笑了笑和龙幽说:“今天方老爹给采薇说了个大禹治水的故事。”
“大禹治水,呵,和水有关的都是好故事。”龙幽盘腿坐在床上理了理头发,脸上还是苍白得没有血色,倒是精神似乎好了许多。
龙幽理好头发又去理衣服,忽然手一顿,他在自己怀里身边摸了一圈,终于又坐正身体,抬头很客气的对姜云凡说:“麻烦姜少侠把东西还给在下。”
“东西?什么东西?”姜云凡似乎毫不自知一般,他从水果篮摸出个红中带青的苹果,顺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很是贴心的递给龙幽:“要不要来一个。”
龙幽眯了眯眼微笑:“不需要,你自己吃吧。”
“咔嚓!”
姜云凡捧着苹果狠狠啃了一口:“还挺甜。”似乎十分享受。
“小姜……把‘他’还给我。”龙幽已经不笑了,因为一点也不好笑,他神色依旧平静,只是微乱的吐息里有些异样的情绪,或许是因为伤重,让他有些不自觉的敏感。
姜云凡直接吞掉最后一口苹果,差点噎着自己,好不容易缓过气,转身走到墙壁边上拖过一只宝箱,上面封满了黄色的黄纸。
龙幽看着他一层层的揭符纸,脸色越来越难看,忽然气得眼前又是一花,他带着热伤的咳喘翻下床:“我记下了,姜云凡,你很好!”
姜云凡看他下床朝自己怒气冲冲走过来,干脆收回手,龙幽身形晃了晃,姜云凡也没伸手扶他,就干看着他一下子扑在箱子上。
龙幽指尖有些哆嗦得扒了箱子上的符纸:“我等他等了二十多年,找他找了二十多年!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你居然和我开这种玩笑!姜云凡你——!”他一把揭开最后一道符纸,抱出散着幽幽光泽和魔息的魔元脱力一般倒了下去。
“我当然知道,我怎么不知道,龙幽,你是急糊涂了吧!”姜云凡干巴巴看着龙幽,握着手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
龙幽搂着魔元,这才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什么,忽就冷静下来:“对不起,小姜……我失态了。”虽然只是一年,但是大江南北生生死死肝胆相照,谁和谁能如此之多的惊心动魄,他们都经历过至亲至爱相离之痛,如今只隔了一年……
听听看看,自己方才都说了什么,自己方才说的那番话实在是太伤情谊了。
“魔息互有感应,我不封住他,没法安心替你疗伤,你知不道你几乎用干净了雨柔原来留在寨子里的药。”姜云凡一点也不生气,只是走去水盆边,拧了湿的帕子递给龙幽。
“小姜……”龙幽接过帕子,这才觉出自己满额头和手心的冷汗。
“龙幽,这是我第二次见你这样——”姜云凡站着垂眼望他,话有顿了顿,“这样不像你。”
真不像你啊,龙幽……
“……不管他人如何,呵,小姜,你倒是没变。”龙幽笑了笑,双睫沾上了水显得又翘又长,反倒没有平日里那么柔和温软,他立起身,十分真诚的说,“你还是这样啊,真好。”
这是一句由衷的赞美且十分真心。
君子坦荡荡,姜云凡很是大方坦然的欣而接受:“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还能怎样……”龙幽指尖摩挲绕着魔元转了一圈:“我自然要带我哥回魔界。
“想法是不错,但是我想知道……”姜云凡想到什么,又了然笑起来,一脸的“龙兄弟好本事”表情,“我倒忘了,土灵珠加越行术,以你现在的状态挤过封印那一边,估计还能留口气,呵呵,交代后事。”
“我当然还没活够,而且好不容易才可以和亲人团聚,姜兄弟放心,我也十分珍惜能来和你叙旧的机会,还劳你能多收留几天。”龙幽捧起果篮也挑了个野果子啃了一口:“果然很甜。”
谁要和你这样半死不活的叙旧。姜云凡摇摇头:“我不能在这里多留,你知道的。”
我早就已经没有任性的权利了。
龙幽默默嚼着果子不说话,姜云凡停了一会,似乎在等他回应自己,过了一会就见龙幽还在吃。
姜云凡皱了皱眉,神色严肃,一掌过去拍在他后心,龙幽呛得一咳,顿时一口淤血近乎紫色直喷了出来,一口血才吐完,后心处魔息接由法力渡过来,这样毫无门道近乎生猛的疗伤之法不过是加重对方的负担,龙幽更是吃不消,他咬牙深吸一口气终于忍不住打断:“不用了。”
伤重之下还这样死活忍着,姜云凡不满心里骂他,这也太要强了吧!
龙幽摊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抬手止住姜云凡,“小姜,我还没有到回天乏术的地步吧,能下手轻点么。”
姜云凡简直自己都觉得自己历练出来了,还能这么冷静的和龙幽对话,“龙幽,封印八人缺一不可,我私自离开已是擅离职守,现在我要回蜀山了。”
他其实关心龙幽也急得要命,但是龙幽这样的态度和情绪太过消磨耐心,自己一被磨反而就没了脾气,越生气就越镇定,气也不能急也不能,然后就出离愤怒了。
龙幽还不知死活的逗他,“你猜猜我多久会被发现偷偷跑过了封印。”
“我估计派里早该觉出不对劲了,只是因为我在外面,他们不便追查。”姜云凡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无奈,“你好好养伤,我过几天能来再来。”
龙幽望了一眼静静落于自己怀中的魔元,“……如果师父他们问起你今日之事。”
“我去禁洞刷怪没控制好力量,一时不防暴露了魔气这也很是正常。”姜云凡说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眨了眨,“不过师父他们一定会知道我在说谎。”
龙幽轻笑着:“太武师伯还指着我回去抄书,不知道玉书师父的藏书又添了几倍。”
姜云凡摆摆手:“我不和你多说了,你待在这里吧,派里本来也忙哪有心思管你这些,说不定问都不会问。”
“小姜。”龙幽又是喊住他,姜云凡回头眼神示意,还有什么吩咐啊,龙兄弟。
龙幽勾唇,唇角一个微笑的弧度几不可见,“把水果带回去吧,真的很甜。”
“你留着自己吃吧,蜀山上多得就是。”姜云凡走出前又笑笑说,“多吃点,才有力气带你哥回去。”
龙幽抱着那颗魔元倒回床上,慢慢把自己蜷成一团,他原本全身没有一处不在疼,现在已经疼过了劲反而麻木没了知觉,他捧着魔元贴在自己唇角,反正都是冷的也不嫌谁更冷,只念一句不知是对谁说,我说到做到,自然会带你回去




      第8章



继位仪式隆重却不繁复,侍从放下红艳的长毯,慢慢铺开,从王宫殿前绵延至御街简单而华丽,等待着尊贵的夜叉王族亲自迈上。
龙幽看着殿外楼下分开的仪仗队,懒懒靠在龙溟膝上,一头长发顺着肩膀,腰背,手臂,层层叠叠垂落在地。
他听到头顶声如清流趟过,近乎一个催眠的梦,“春有桃花夏夜荷香,三秋桂子千雪苍茫,阿幽,你以后若是有本事了,可以自己去人界看看,这些书上千分描绘也不抵那里一分的美景。”
龙幽问他:“为什么要去人界,你在这里,我的家在这里,我为什么要去人界。”
龙溟伸手抚过他的脸,指尖停留在龙幽的唇尖,这是他的弟弟,那样的心意纯粹,“若是真有那样一日,也许这里会成为一片汪洋熔浆,就算再不舍,我们也会离开自己的故土,去寻找新的生机。”
“如果真有那样一日,无论在哪里,又是何种境况,我都会在你身后。”龙幽一手握住龙溟的手指尖,又望了望窗外,“仪式要开始了,哥,他们都在等你。”
陡然传来‘轰隆’的闷响,就像是正酣的梦中,忽有雷霆撼然,散开的书页纷纷扬扬卷上高空。
他的兄长已经立在阶上,对他伸出手,龙幽下意识的递过手去,他看着自己一身王服,迈上空空的台阶,宽大的衣袖绣纹繁复快要垂坠在地,像是静谧展开的花瓣。

又听到有人和自己说,“是的,他们都在等你。”
“龙幽……”
“龙幽!”
雨水伴着雷鸣之声倾斜打下,不是魔界,原来还是在苍木山。
龙幽终于在一片雨声中张开眼,“真是一场好雨。”他伸手去窗外,冰凉的雨水毫不温柔的拍打他的掌心指尖,是人界的雨水。
天地的福泽赐予人界万千生灵,春雨绵延,苍木山葱绿草木,娇艳的花朵都覆在雨水之中,意态朦胧,不知魔界何时能有这样一场雨。
龙幽怀中的魔元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就算先前试着用法术和魔气感应也没有进展,或许以后一辈子就是这样了,好在这件事算是有所着落,可喜可贺。
龙幽抱起魔元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这一场雨来势迅猛。
方采薇双手挡在头顶跑过龙幽屋前,看见他立刻跺了跺脚:“呀,龙哥哥你怎么出来了,云凡哥哥说你受了伤不能吹风!”
“我没事,你快小心别淋湿了。”龙幽招手让她到屋檐下躲雨,“你云凡哥哥受了伤,还能满山打滚,却把别人看得很娇气。”
方采薇笑嘻嘻的说:“云凡哥哥说你和一般人不一样!”
这倒是真的,龙幽笑眯眯问方采薇:“他是不是说了我很多坏话。”
方采薇张大眼睛:“才没有!他一直夸你来着!说你厉害!”
龙幽说:“是么,他都怎么夸我的。”他还会夸我了,真是稀奇。
“他说你特别厉害,特别会说话,特别懂别人心思……就是别……”方采薇说着往旁边故意蹦了两步:“就是别离你太近,云凡哥哥说越会哄人的越得离他远点,尤其是我们女孩子!”
龙幽靠着门框想,挺好,这家伙又在外面坏我的名声。
方采薇想到什么又对龙幽说:“龙哥哥,你知道么,最近后山闹鬼!”
这我还真不知道,我就知道你们后山猴子多。
“闹鬼,什么鬼,是不是青面獠牙。”龙幽有意逗她,比了个手势,“牙齿有这么长?”
方采薇给他的表情逗笑了,又有些神秘的说:“那可是个厉鬼。”
龙幽“哦”了一声,“厉鬼,呵呵,怎么个厉法?”
方采薇歪过脑袋:“老爹说晚上穿红衣服出来的很有可能就是厉鬼,和那些抓小孩吃的妖怪一样,都会害人,我上次呀偷偷看见过。”
龙幽说:“你胆子可真大,怎么一点也不害怕。”
方采薇有些支吾着回他:“本来就不恐怖呀,我看见他穿红衣服,一点不像鬼,倒像是故事里的公子少爷。”
 “哎呀,我不和你说了,你快回屋子里吧,别像上次一样再给云凡哥哥拎着回来!”
方采薇笑着跑远了,羊角辫欢快的一翘一翘像蝴蝶煽动的翅膀。
红衣服……春寒料峭,龙幽裹着衣服咳起来,这小丫头一定是故事听多了。

“将军,厉训将军,唉,等等,我有话和你说呀!”卫兵长邵煌紧追两步,赶上了厉训的脚步。
厉训抱着一摞图纸,停住脚步回头望了一眼,示意:“有事?”
邵煌点头:“是这样,这些日子都不见陛下,就连朝政也不见踪影,镜丞大人说他有事在外,可是这快要十天过去了,也不见陛下回来交代一句,我们军中操练好久,陛下也没有来看过。”
“既然未归,想必是有事不能一时解决,所以才耽搁了,你们这样关切思念陛下,他知道了一定十分欣慰。”厉训笑笑又道:“哪日陛下回来,我一定会向他转达。”
陛下不在国中,这一个个倒是都很热心。
邵煌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是、是这样,我有个兄弟特别敬重陛下,一直也想出一份力,可是祭都禁军编满,他只能跟着我跑跑腿,前些日子在校场,他也见识过我那小兄弟的身手,还夸赞过几句,是我那小弟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厉训将军你看……”
“如果要效力也不是非要加入禁军呀,还有很多其他的事可以做嘛。”厉训拍了拍手中图纸:“你也知道我虽然顶着将军的名头,可是好久不打仗了,你看我手中这么多图纸,我最近可是就忙着挖渠挖井。”
邵煌似乎有些为难,“这……”
厉训看出他的意思,还觉得这事大材小用不成,以前没水的时候不都很积极,又对邵煌好言说道:“既然你那兄弟的身手被陛下夸赞过,想必不同凡俗,让他跟着我去挖井的确是可惜了些。”
邵煌连忙解释:“不不,国事无分大小,既然是陛下的吩咐,无论什么事我们都一定能办好!”
厉训见他退下这才松了口气,这些事只能等陛下回来收场,他自然不好做决定,又想到自己待会要去见魔翳忽然又有些头疼,要是换做以前,他一定会觉得是种荣耀,可如今,他还要担心自己如何才不会露馅。哎,陛下,您何时能回魔界。
魔翳手中的书忽然落在地上,最近总是觉得自己眼皮跳得格外厉害,他慢慢琢磨了一会,终究和自己说,最糟糕的的事都已经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
屋外传来通传声,是门口的侍卫在和前来看自己的魔打招呼,“厉训将军你来了……”
魔翳在屋中又拾起书:“请他进来。”



      第9章


龙幽在魔界天翻地覆的忙惯了,睁眼闭眼梦中醒过来都是处理不完的事务,如今留于人界,在这狂风寨里闲下来一时还不是很习惯,寨子里也不用他帮忙,每个人见到他都是龙少你好,龙少再见,这日子如此逍遥清闲。
他整个身体埋进柔软的被子,伸手摸摸紫色的魔元,又用指尖敲了敲,“差不多一年前,魔界水脉修复,那天每一道河流,每一道水井边都围满了百姓,真是可惜,你不能看见第一道水也不能看见当时族民欢欣的笑脸。”
“我要好好和你诉诉苦,唉。”凉凉唏嘘一声,龙幽翻了个身,枕着手笑道:“其实我是真的就想吃了睡,睡了吃,啥都不干。”
“你总不会就打算一直这样听我说话吧。”龙幽一手攥着魔元迎着窗外吹入的风,“这话让你以前听到了,肯定要生我的气,你要是真生我的气,呵,就……早点恢复吧。”
魔界抑或人界,皆有聚魂铸身之法,那些古籍竹简之上的记录,皆是凶险而代价巨大,也不是没有冲动过,可是一想到当年的逆天阵情形,龙幽就清醒了,自己身居王位性命实在不适合拿来铤而走险,就算麻烦如同一锅粥,也只能慢慢熬。
魔翳将龙溟魔元留于蜀山禁洞,的确是出乎龙幽意料,真不像魔翳一贯的行事作风,不过脾气坏得很倒是一如既往,如果不是救回他,自己岂不是要一辈子都带不回龙溟的魔元。
龙幽顿时又是很不爽,他虽然不怪魔翳,但是只有自己不好过岂不是太不公平,他将魔翳禁足至今,的确是有一分的泄愤之心,是很幼稚,可也总比再起冲突要好。
“我都想好了,就算舅舅与我素来不和,看在你的面子上也定然不会不管你的生死,等我带你回去就先去问他……”
收拢手臂,魔元正好压在他心口上,龙幽觉得有些硌得疼,又换了个姿势。
阵风又起,龙幽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道身影闪过,他方要起身一探究竟。
“咚咚!”窗框边传来叩击的声响,似乎是谁在敲窗。
“龙幽,你睡了么。”
竟然是姜云凡的声音。
他这几日歇得警觉之心都弱了,真是太过大意,刚才一番自言自语也不知有没有给姜云凡听见,龙幽等着对方进一步反应。
窗外又是轻轻嘀咕,“看来是睡了,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快睡了。”
才要转身离开的姜云凡见龙幽爬起来冲自己一笑,“这才过了几日,你怎么又下山了,你回自己家,怎么还大半夜偷偷摸摸的,难道是派里有事还是封印那边?”

“你声音轻点,怎么总担心那么多事。”姜云凡叹一口气低声道:“新入门的小弟子悄悄跑来和我说,对这后山的凤鸣草十分好奇,我做师叔的自然要照顾师侄,白天要固化封印,所以晚上抽空来摘几株,再说我不晚上来,白天来了,寨子大家看见了,我一时半会又走不成。”
他说龙幽担心的多,自己担心的也不少。
“我还以为你是特意来关心我的。”龙幽故意一脸失落的摸了摸心口,“原来是我自作多情。”
姜云凡有意揶揄他 :“你才知道啊。”
龙幽抱着手,笑得满含兴味:“那你半夜来敲我的窗做什么呀。”
“我说龙幽,怎么每次好好的话,由你说出来就变了味呢。”姜云凡最见不得他这样笑,当即想把龙幽一张俊脸夹在窗缝里,想着对方在窗户缝里挣扎,姜云凡忽然觉得自己的脑补无药可救了。
龙幽支着下巴靠在窗沿,看姜云凡一蹬就跳上了剑,实在是神气得很。
姜云凡对他比了个手势,指了指后山方向,剑光一闪御剑而走。
龙幽感概:“哎,少年心事如何知,如何知。”
魔元不知何时轻轻飘起来,停在他面前,龙幽笑笑对着吹了口气,“生死之交,哥们仗义,不知道你在人界有没有这样的朋友。”
哥,你真是没有说错,人界是个好地方 。

山路泥泞,好在空气清新带着沾染湿润气息的草香,姜云凡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一手拨开茂密林叶,一手单剑拂过去,剑锋划过枝叶折断的声响十分整齐,天无月光只有几颗星子在夜幕之上。
每个人在天上都有一颗星星,命数天数相依相存,一颗陨落,日月星辰通通相隔。
姜云凡边劈开干枯的枝叶边对身边说:“你说你在魔界累死累活的,我觉得你过得也不风光啊,不如留下来挂寨入伙怎么样,我们狂风寨正缺你这样的人、呃,魔才。”
 “行呀,反正我如今也回不去。”龙幽又问,“不知小姜有何需要我效劳。”
 “这个嘛,你看,等你好起来,就可以帮上许多忙。”姜云凡手下顿了顿,“你看呃,以后寨子里的兄弟要下山置办货物会方便许多,不用走那么多山路。”他等着龙幽接下来的回嘴抢白。
比如你自己御剑那么快怎么不给大家送货,或者山贼还要置办什么货物啊,找两棵树躲着,见到人来就下手抢不就行,要不然就是,本少是要回去做王的,这山大王还是你来当吧姜兄弟啊。
龙幽稍显拖沓的回应,“呵,好啊,一句话。”姜云凡有些惊奇看他,居然没回嘴也没生气,这还是龙幽么。
不斗反而有些没了意思,姜云凡又觉得哪里有些堵着。
“采薇丫头说这里闹鬼,你知道么。”龙幽目力好,顺手摘了一株凤鸣草捏在手里。
两人一路走来,前方都已经快要到山顶,天幕高远,崖上的风吹过山林铺面而来。
一束剑光扫过龙幽脚边,像是天上坠落的流星绕过身侧。
姜云凡走在他身边不近不远的距离,有意无意挑剑替他扫去挡在脚下的枝枝杈杈,“你了解的还挺多。”
龙幽循循善诱:“既然要当山贼,自己地盘上一点风吹草动都要了解。”
“都是你有理。”姜云凡有些哼哼,“哎,听说小蛮要从苗疆回来看师父,下次我再带两个包子给你。”
龙幽点点头:“好啊。”
趁人转身,他脚下一动,姜云凡冷不防被他踢过来的石子砸在背上,姜云凡有些窝火的怒瞪过去,龙幽很无辜的摊了摊手,“不好意思,我没想砸你,后山猴子多失手了。”
“你快点回你的魔界吧!”姜云凡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凤鸣草。
却被龙幽一把拉住手臂,神秘兮兮眨眼,“小姜你看那边。”
“不上你当。”姜云凡皱眉,“我信你才有鬼!”
这孩子怎么犟得跟头牛一样,龙幽拽住他的手往一边拖,压低声音“不是,这回是真的有鬼,你自己看。”
厚重的红衣临风却未动,也许夜晚山景寂寥,一天星辰为他做幕,那人立在崖边身影无端有些黯然落寞。
姜云凡望过去惊奇的“咦”了一声。
龙幽按住姜云凡的肩阻止他走上前,身份未明自然不能冒险,更何况这人的气息……
那人回过头来,世家公子的清贵装束,少年眉目很是清秀,神色却似乎遗憾,听他自语感慨:“这处山顶倒也风光绝秀,可惜也不是这里……”
龙幽注意到怀里一直安静的魔元轻轻动了动。



      第10章



龙幽和姜云凡面对篝火而坐,红衣少年盘腿坐在他们侧面,接连几天阴雨,他们好不容易才寻到些可以生火的干柴和这一处干燥的山地,姜云凡随意使了一个火咒,枯枝干柴旺烈得烧了起来。
方采薇说得一点都没有错,这厉鬼呀看上去完全不恐怖,就是少爷公子的模样。
篝火映着红衣少年苍白而清秀的容颜,三分贵气里带着一分别样的气息。
他指尖敲着自己掌心,颇得山景之趣:“水波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姜云凡顿时有些头大,他听这些世家公子念诗就牙酸,什么奇不奇的,半夜穿着红衣荒郊野外乱晃才真稀奇吧。
“不知深夜是否惊扰了两位,这山上风光绝秀,两位也是来此处欣赏夜景?啊……真是失礼,因为太久没和别人说上话了,忘了自我介绍,在下夏侯瑾轩,倒不知两位如何称呼?”他有些不好意思,又揖一礼,温和谦逊。
姜云凡顿时僵住,“你说你叫什么……”
“在下夏侯瑾轩,这位少侠,有何不妥吗?”夏侯瑾轩神色疑惑。
没有什么不妥,姜云凡只是简单的对夏侯一姓敏感,也没什么好感罢了,但还没有到以姓氏取人的地步。
毕竟狭路相逢,谁能说谁是不速之客。
姓夏侯的有许多,在南在北,总不至于个个都是当年的夏侯家人。
龙幽往篝火里添柴,又笑着拿出当年一套,适时打破尴尬,温言道:“在下龙幽,西域商人,的确是听说这里风景好,特意来游赏一番。”

如此拙劣的谎话引来姜云凡内心一顿白眼,龙幽见他望着自己,也不理他内心腹诽,干脆连带姜云凡一起介绍:“这位是姜云凡,在下的好友。”
记忆像是要浮出水面,游荡来去却总是无法握住,夏侯瑾轩心里念了一遍又一遍,龙幽,姜云凡,为何总觉得哪里熟悉,他忽然有些头疼,其实鬼魂早已没有知觉,如何体会肉体上的疼痛,大概是自己心理作用,终究只能止住自己的回忆道:“如此夜晚还能在这山顶见到两位,不能不说是缘分。”
如果龙幽怀里的魔元能够说话,龙幽一定会听到龙溟在说,这简直是孽缘。
不是所有的故事都很动听,也不是所有的故事适合现在来回味,可惜龙溟现在无法出声,原先蜀山禁洞魔气被净化,他安眠已久,龙幽的到来虽然唤醒他第一丝灵识,他这几日就如此看着龙幽在人界发生的事,无法行动,无法言语,无法干涉。
老天简直是不放过每一次能够和他开玩笑的机会,他清醒的功夫倒是不多,但都很是时候,比如当日龙幽来找他,比如此时的故人重逢。
篝火映照下只有红衣少年近乎虚幻的身形,身前火光照亮处空空荡荡,这夏侯瑾轩竟然早已不是活人了。

龙幽终于也注意到这一点,印证了心中猜测,他发现的早,姜云凡发现的也不晚。
夏侯瑾轩半点生气也无,连新丧都不是,到底为何徘徊来去,没有去鬼界投胎,没想到鬼界办事效率居然差到了如此地步,也是,一年前他们还在蜀山禁洞里见到了二十多年魂魄未走的凌波道长,鬼界的业务越发不行了。
只是鬼气如此之深,却没有戾气,这夏侯公子也真不简单。
龙幽又在他和姜云凡之间扫了两眼,凭着面貌估了估对方的年纪,觉得比姜云凡还小上些,不由觉得这少年更有些可怜。
夏侯瑾轩似有觉察他们同情的视线又道:“两位想必已经看出,在下……并非活人,而且死得太久,忘记的事很多。”无奈里透着些许少年稚气:“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忘了。”

姜云凡说,“不是活人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嘛,毕竟人总是要死的,人和鬼如何不能相处,人与妖魔皆能相处,我都见过 。”
姜少侠总是古道热肠,很会安慰人,不像龙幽会糊弄鬼。
夏侯瑾轩一怔,顿时快意的笑眯起眼,“其实在下心中也是这样想法,姜兄虽然说得是大白话,但倒是很通透。”
姜兄……这人怎么比自己还能套近乎,姜云凡心里总有些怪异。
夏侯瑾轩话一出口,忽然也觉得自己很唐突,只是不知为何就这样称呼了。
“小姜倒是和这位夏侯公子一见如故,也许真如夏侯公子所说,是缘分。”龙幽望着山崖远处方向,晨曦之光将起而未起。
“不知道夏侯公子能否白日现身,天快要亮了。”
听他提醒,夏侯瑾轩解释道,“在下倒是不惧白日之光,只是还有要事去办。”他拂衣而起,书生风骨自然天成,拱手一礼:“他日有缘还望能与两位再见,告辞。”
山崖边缓缓升起一块浮石,上方奇花异草各在几处,夏侯瑾轩踏上去,渐渐远离像是一片飘往天边的云。
姜云凡嘀咕一句:“怪人。”
“我倒觉得有些意思,估计很快还会再碰见他。”龙幽双手枕着脑后仰天躺在地上,“这后山倒是总能碰上些贵人
姜云凡有些百无聊赖,“也许你可以去那个夏侯府附近问问,知不知道这号人物。”
龙幽反问他:“为什么我要去问,我现在对这样的事一点也不好奇。”
他一点也不贪心,执念太多皆为自欺,有人困于名利,有人陷于情爱,他不过是要带龙溟回去,别无他想。
姜云凡说:“我也不好奇,天快亮了,我要回去哄小弟子了。”
龙幽侧过脸道:“嗯,快回去吧,这里空气好,我再躺一会。”
姜云凡看了眼天色:“地上凉,别躺太久。”
龙幽阖眼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晨曦的第一缕光染在他的脸上发上。
龙溟默默松了一口气,耗尽最后一线清明意识,阿幽……
龙幽顿时张开眼,被第一缕晨光照得头晕眼花,他刚才分明听见有谁在喊自己,身边空无一人,只有自己和魔元,龙幽说,“方才是你喊我?”
……
龙幽笃定,自己一定没有感觉错,刚才分明是龙溟,嗯?怎么又没反应了。
哼!

清明节都过去好些日子,雨也停了好几日,天也晴了好几日,可要见鬼还是能见鬼。
夏侯公子说他们有缘总要再见,这缘份说来就来了。
这次不是在后山,夏侯瑾轩直接误打误撞的找来了狂风寨,好在小心谨慎,没有碰翻花盆鸡圈,也没人发觉。
龙幽看着躲在自己屋子里的少年,夏侯瑾轩有些腼腆弯起唇角,“其实我可以让他们看不见我。”
龙幽突然看见夏侯瑾轩身前挂着的长命锁,那晚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笑笑递给夏侯瑾轩一只看上去很甜的果子,莫名冒出一个念头,如果自己可以有弟弟,最好就像夏侯瑾轩这样。
可他没有弟弟,他只有一个哥哥。
他兄长的魔元时不时急得上蹿下跳,龙幽反而故意不去理睬,至少这有反应总比一直死气沉沉的要好。
夏侯瑾轩捏着红红的果子,又有些担心的看着那枚魔元,虽然不明白是什么,但总觉得龙幽这样不予理睬很不好。
龙幽说:“没事,它玩累了,自己会摔下来,你刚才和我说你有事想找小姜?”
夏侯瑾轩点头:“是这样,我已经很久无法和他人交谈,有事只能询问两位,这几日想到一些事,但又不是很确定,所以想来问问姜少侠。”
龙幽又问:“哦,为何是他呢?”
夏侯瑾轩言语带着一点玩笑之意:“只是觉得有些话问龙公子,你似乎也无法和我言明细说吧。”
“玩”累的魔元终于摔进了龙幽怀里,龙幽心里叹气这少爷说话也不客气,和某人果然有些像,“夏侯公子,你想问什么,不如还是问我,我知道的一定比小姜多。”
他可以对着魔界的水发誓,自己至少拿出了九分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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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主题: 回复: [授权转载][溟幽] 归去来兮 BY 锦瑟笙箫    [授权转载][溟幽] 归去来兮 BY 锦瑟笙箫  Icon_minitime周日 七月 28, 2013 8:41 pm

第11章


蜀山新进门的俗家小弟子琉素很爱和自己的师叔姜云凡套近乎,每个少年都有自己的江湖英雄情结,姜云凡一不留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成为了琉素寄托的对象。
姜云凡,姜少侠,蜀山最年轻的八圣,当年战世家诛邪魔,琉素没少听这些惊心动魄的故事,虽然传言过于神乎其技,难分真假,但是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姜师叔已经万剑诀能砸得妖怪满地打滚是不争的事实。
琉素将姜云凡送他的那两颗凤鸣草栽进了盆中,满心欢喜等待风来,他抱着两颗凤鸣草宝贝似的溜上了三皇台,一步步顺着墙根慢慢摞,绕开了戾枭。
虽然三皇台上少侠和巨兽的背影已经成为了蜀山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蹲在姜云凡身边的戾枭也总是温柔驯顺的扫着尾巴,但是琉素还是忍不住内心毛毛的有些怕,毕竟是魔兽,谁知道它吃得是什么,万一吃人呢是不是。
琉素咽着口水,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平日里很潇洒很开心的姜云凡今日有些不潇洒更有些不开心,因为他刚接到一封神秘的来信,信的主人和他说要去办点事,所以离开了狂风寨。
琉素蹲在姜云凡身边很乖巧的问:“师叔你为什么一脸忧色啊。”
姜云凡摸了摸琉素的头,忽然觉得这个动作很龙幽范,于是收回手一本正经道:“早上粥喝多了,有些撑着。”
三皇台圣物玄光,凤鸣草迎风而动,悠扬声音如神鸟鸣啼,声入云霄。
琉素顿时惊喜得喊起来,原来真的会有凤鸣之声!

姜云凡还是想不通,龙幽信上究竟是什么意思,不好好待着养伤,去明州做什么,去就去了还要带着一个鬼魂,带就带了为什么要告诉自己,难道是嫌不够拉风好看。
这里面……姜云凡下意识伸手又摸了摸感动得涕泪横流的小弟子,心里却在想,这里面一定大有猫腻。
三皇台上空传来一阵清啸。
剑影停稳妥当,门中弟子向着姜云凡走来,拱了拱手:“仁义山庄皇甫门主求见。”
姜云凡面露喜色:“是皇甫大哥!”
“皇甫门主正在——啊,师叔,等我,我还没说完呢!”

两岸青山相对出,一弯碧水如同绿玉沉淀人间,千里碧波之上,一叶小舟剪水而来。
以往一贯连出行拉风好看的龙幽这次十分低调,他先在小港边租了一条船,检查一番觉得妥当了才出行。夏侯公子很有闲情逸致,温和有礼说云来石虽然方便,但是水上风光若不乘舟欣赏岂非可惜。
旧梦二十余载皆成江湖传说,夏侯瑾轩回忆数日,终于在零散的记忆里抽出了明州这一条线。
听闻那里风景秀丽,有一种海螺,同对共生,同依共存。
原本对明州一点也不感兴趣的龙幽,动心了。

日头正好,又有微风徐徐,的确是适合行船的好时候,他们方要搭上船,岸上忽然立着位抱着酒瓮的少女,嗓子脆生生的喊住他们:“公子,公子,能否载奴家一程。”
夏侯瑾轩不过才点头,少女已经拎着裙子利落的跳上船,“奴家名为桃花,多谢两位公子。”
龙幽立在船头,小舟悠悠而行划开一道曼妙水纹。
他看了一眼身边魔元,这样一直飘着,不知道在水里会不会沉下去……
龙溟本来淡定,看龙幽盯着自己,想到什么心里顿时一跳,你敢!
龙幽伸手轻轻将魔元拨到自己身边,笑道:“小心别掉下去,万一沉了我可不会再捞你了。”

身后夏侯瑾轩正在娓娓道来书生和狐精的故事,坐在船身对面的少女听得如痴如醉。
龙幽本想说,我也知道一个书生和狐精的故事,你们可愿一听,但是他不想扰了这样美好的氛围,干脆搂着魔元自娱自乐,魔元几次要脱离他的掌控。
龙幽叹气觉得自己有些可怜,眼神示意你真别扭,太不解风情。
顿时惹得龙溟十分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夏侯瑾轩的故事终于在旖旎处结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酸的缘故,惹得众多水族浮上水面吐泡透气。
桃花道:“公子故事说的真好,此处船来船往,以前有两个青黄衣衫的姑娘,也和我讲过精彩的故事。”
“若是奴家有此一遇,倒是希望碰上的书生如公子一般。”少女笑靥如花,面色微微泛红,听完故事依旧沉醉,奉上土色酒瓮道:“这是桃花自酿的桃花酒,赠与两位公子,风小水慢,让桃花助两位公子。”
她说罢一笑,跃入水中,身形入水不见。
夏侯瑾轩惊呼之下,顿又“啧啧”称奇:“原来这桃花姑娘是……”
水中无数桃花鱼绕着游船,剔透之中带着些许粉色,船行飞速却又万分稳当。
龙幽拍手笑夏侯瑾轩:“刚才那位姑娘自称桃花,没想到不是树上桃花,却是水中桃花,夏侯公子真是招来桃花无数。”
夏侯瑾轩抱着酒瓮:“龙公子莫要唐突佳人,正有美酒可愿同饮。”
龙幽自然拒绝:“在下不擅饮酒。”
夏侯瑾轩笑着揭开酒盖,馥郁酒香已经扑面而来,“不会饮酒,可会醉酒。”
龙幽不负众望果然很会醉酒,不过一口已经酒意熏熏,夏侯瑾轩是书生,自然不会强逼硬灌,但是佳人好意莫要辜负。
他慢慢喝着酒,山色青碧,水色青碧,只有船下一路嫣粉桃花相随极致了风情。
留着最后一点,为表谢意,夏侯瑾轩倒悬酒瓮,酒水一线落入水中,惊得万千桃花水母纷乱,似乎争相醉在酒意里。
来易来,去难去,分易分,聚难聚,这数十载的人世游,杯酒销尽千古愁。
龙幽抬了抬手指,冰凉的指尖触在额头,“我醉了。”
夏侯瑾轩垂手丢下酒瓮,“咚”得落水声碎尽一波碧水。

两岸山峦叠叠后退,夏侯瑾轩站起身望着远方豁然开朗,天地高远,不过是一个故事一坛酒的功夫,水天相接处已是落日熔金,山中一日世间一年,古人诚不欺我,须臾功夫竟已到了明州地界!定睛再开,碧沉水中哪还有什么桃花鱼。
才已酒醉却又酒醒。



      第12章


明州海港繁华更胜往日。
天边一线处落日渐渐入海,交易的货品被搬下商船,渔船皆已入港。
夏侯瑾轩一袭红衣在云霞下泛着层层暖晕,“这里往来贸易频繁,近在州郡,远到海外,我听龙公子行商,不妨在这里多做留心,可有好买卖适合公子。”
虽然是掩盖身份之语,龙幽也是顺水推舟:“龙某正有此意,不知夏侯公子前来此处有何打算。
夏侯瑾轩说:“当日得龙公子提点,除了青州夏侯家族,这里也是有夏侯族人,我早有前来此处之意,如今到了这里才觉得……”
“觉得自己来过此处?”龙幽笑着接道,“也许你真来过此处也说不定。夏侯公子,既来之则安之。”
夏侯瑾轩点头:“龙公子说的是。”


龙幽站在海岸边,身边不时有四五身穿短打的渔家孩童唱着渔歌。
“水为乡,篷作舍,鱼羹稻饭常作餐!酒盈杯,书满架,名利不将心中挂!”
他们拿着海螺欢笑玩闹跑过,常年的海风日晒,脸庞手脚胳膊都带着健康的红色,有热心的渔家孩子愿为远来此处的客人指点。
“你找兄弟螺?这不就是!只是小小的毫不起眼罢了!”
孩童高高的举起胳膊,将海螺递到龙幽面前:“大哥哥你说一句话吧,可以听到说话声的!”
龙幽接过小小的海螺,不远处,孩子的父母已经在呼唤调皮贪玩的儿子怎么还不回家。

海水拍打沙岸,龙幽看着手中一枚兄弟螺,花纹简朴,如果混在其他海螺里也许根本就看不出,这样一个小东西捏在手里半天又有些滑稽可笑。
“听说这就是兄弟螺,也不怎么好看,丑丑小小的样子。”
龙溟见他神态语调未免有些嫌弃的样子,想到自己当年要用这么个小玩意哄弟弟,顿时也不明白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态。
好在他现在是魔元,龙幽也看不出他面上的尴尬神色。
龙幽将兄弟螺放在嘴边,唇形动了动又递到魔元旁边,问:“听得到说话声么。”
海螺里哄哄的声音像是海风海浪,除了这些什么也听不出来。
看来传说总是比现实温柔动人些。
龙幽自己听了听跟着嘀咕:“好像什么也听不出来。”又伸出指尖戳了戳魔元,魔元被他戳得往前颠了一下。
圆溜溜的魔元憋在一边一动不动,似乎很窝火的样子。
怎么也是自己亲哥哥,龙幽实在不忍心再逗他,“不知道那位夏侯公子有没有找到自己家,我们是不是该去找他。”
还要去找夏侯瑾轩?不要去找了,阿幽这根本和你不相干!
魔元晃晃悠悠拦住了龙幽的去路,龙幽只是笑笑把它收进了怀里。龙溟快要冒烟也做不了什么努力,人界显然不适合魔息重聚。
“终是因缘际遇一场,萍水相逢尚可作伴,也许如今这夏侯小少爷可以运气好些。”
"哥,人间的面多见一面,可就少见一面,你说是也不是。”
龙溟真是不知该作何反应。
夏侯府本就宅院多,入了夜更是有些冷清。
向儒总觉得自己最近是年纪大了,老是想起以往少爷的样子,他蹲在院子角落里架了一个火盆,生了火。
夏侯瑾轩趴在自家墙头,他本该保有君子风度,也不想搞这‘夜半过墙来’之事,只是死了这么多年,忽然出现实在是有些吓人,今日偶然听到附近的酒馆里有些江湖人在议论,说当年这家的老主人夏侯彰走得早,少主人夏侯瑾轩也是英年早逝,可惜一个大家族,还是远房亲戚过继了一个男孩来继承家业,随了夏侯家姓。
少主人夏侯瑾轩……如果这些都是巧合的话……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巧合。
夏侯瑾轩看着家丁为自己烧了半天的纸,只是摸了摸胸前的长命锁,心里叹了口气。
纸钱烧了一叠又一叠。
“少爷你的书房一直留着,我还时常为你打扫。”
夏侯瑾轩心念,多谢。
“你最爱用的文房四宝,最爱看的书,我都替你摆在案上,你要是在天有灵,也可以看上两眼。”
这似乎有些难度。
“少爷你以往花钱花惯了,如今……也别委屈自己。”
其实也算不上委屈。

龙幽找到夏侯瑾轩的时候,果然看见这只鬼魂还趴在墙头上。
夏侯瑾轩神色凝重却平静。
龙幽在他身边蹲了下来,摸着脚下的琉璃瓦,这夏侯府果然是家大业大。
当年的明州有着当时最鼎盛的武林世家之一,在留转更迭的岁月中,就像过去的传说故事里一样,那些兴盛的王朝,庞大的家族,他们曾有宏伟的府邸,无尽的家田资产,也曾人丁兴旺,奇才辈出,如今虽也声名显赫却到底不复当年,氏族兴衰自古之事,或许真的没有永不落幕的繁荣昌盛,如同一棵古木,几经风雨,渐渐显出枝繁叶茂之下的沧桑。
龙幽当年来人界游历也是靠着魔翳备足了功课,还有蜀山藏经阁中的书虽然很多不靠谱,好在关键时刻总能提供一些线索。
比如野史中记载的那些杂七杂八的故事。
“向儒叔叔,您还在祭奠瑾轩少爷?”
伏波院里走出一名衣饰富丽的少年,手中提灯,背着长弓箭筒,星目长眉,不过十三四岁的样貌。
向儒道:“快去休息了,澜辉少爷练箭练到现在真是刻苦,以前瑾轩少爷……倒是不爱舞刀弄枪。”
“我既然答应了家里,自然该说到做到。”夏侯澜辉伸手扶住向儒胳膊,将灯递给向儒:“您也累了一天,这里交给我来吧。”
夏侯澜辉……
龙幽目光一转,对身边夏侯瑾轩悠悠道:“夏侯公子,我几乎要以为你真有一个兄弟了。”
夏侯瑾轩说:“我听酒馆里有人说,因为再无子嗣,我……夏侯家过继了一个男孩来继承家业,他原来也许不姓夏侯。”
近乡情更怯,反倒不敢认了。
“下去看看?”
夏侯瑾轩有些迟疑,其实龙幽早就料到善良如夏侯瑾轩,就连对待精魅都能体贴细致,又怎么会忍心去打扰生者。
夏侯瑾轩摇摇头,方要说,罢了。
屋檐下少年却是抬头望了过来,英气眉目一挑:“谁在那里,鬼鬼祟祟!”
向儒一惊:“这是!”
屋檐上一道身影迅速闪避。
夏侯澜辉挽弓拉满,搭箭上弦,指下一扣,乌色箭柄瞬间由墨转赤!
“既然擅闯,那就、留下吧!”
龙幽一怔,这少年手执竟然不是凡兵,这一箭过来真是要坏!
弓弦应声而鸣,利箭破空而来,龙幽不得已十字妖槊震开了第一箭。
第二箭已经紧追而来,手执长弓的少年冷冷吐出两个字:“魔物。”

“住手!”
五灵法术挡住少年箭矢。
夏侯瑾轩下笔拦住了第二箭。
“少爷?!”向儒惊愕之下,手中提着的灯落在了地上。
一片黑暗中,有人声如清河之水,意味深长:“几位要认亲,何不找个地方好好叙旧。”

夏侯府众人闻讯而来,院子里只留下残余的纸钱和已经熄灭的灯。



      第13章



鳞次栉比的建筑物渐渐消失在视野里,云来石飞得快,不过片刻功夫,夏侯府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云来石上几人觉得简直像在梦里碰上了一面。
向儒盯着夏侯瑾轩念念有词:“你真的是……少爷,少爷,真的是你?”
夏侯瑾轩摘下脖子上戴着的长命锁递过去,“你叫向儒是不是?我记得你了。”向儒接过长命锁手上微微发抖,顿时红了眼眶激动扑过去,夏侯瑾轩先是吃惊又反应过来,连忙喊:“等等,先等等!”
向儒扑了个空,直接穿过了夏侯瑾轩的魂魄,龙幽眼疾手快拽住他领子,没让他摔下去,夏侯瑾轩这才扶住向儒,心里有些窘,一脸歉意,“我方才没化形,差点害你摔倒。”
夏侯瑾轩手上身上皆是冰冷,向儒心中大恸:“少爷……你究竟怎会变成这样。”夏侯瑾轩本来已经不是很难过,只是见向儒这样伤心,终究有些不忍,“你这样哭,我更加不能心安。”
生前死后能见上一面都非易事,龙幽深有体会。

夏侯澜辉中了法术不能动弹,不能说话,干巴巴盯着龙幽的背影。
空中风大,龙幽一头长发散在风中飞飞扬扬,夏侯澜辉有些脸色发青,风怎么不再大点,吹下去摔死你!
龙幽回过头,忽然觉得这个少年的眼神很不错,解了一道法术让他开口说话:“我有些好奇,你如何看出我是魔的?”
夏侯澜辉怒火中烧也很镇定,“我的弓告诉我的。”
正气浩然临危不惧,龙幽心里赞了一句,干脆解了全部法术,退得远些,“这位小少爷,我和你结了什么仇,你要这样对我充满敌意。”
夏侯澜辉掷地有声,“我的亲人就是为妖魔所害!这样的血海深仇够不够!”如果目光化作可以长箭,肯定直接能把龙幽戳下去。
“我明白了,原来是翻旧账。”龙幽一脸了然,“那你想怎么算账。”
夏侯澜辉要去摸箭筒,自然没有摸到,想起上来的时候给龙幽卸了长弓箭筒扔在一边,又骂一句,“卑鄙,我摔死你!”
真是孩子气,就算真是你的仇人现在跳下去摔死了,你的亲人看见一堆肉泥就能高兴,就能复活?

夏侯澜辉急着去找自己的弓,龙幽心中无奈,摇了摇头:“你该学些近身打斗。”
“我现在就学!”十三四岁的孩子最经不住激将,夏侯澜辉气得脸色通红,朝龙幽扑过去。
向儒哭声还没咽下去,又急得一头汗:“澜辉少爷!我们还飞在天上!”
夏侯瑾轩有些头疼,瞄了眼前方,急中生智抓住向儒,“前方有雷雨云层,万一雷电来袭太过凶险!在下要降落了,诸位站稳!”
云来石急速下坠,夏侯瑾轩有意为之,龙幽只能站稳脚跟,夏侯澜辉却没站稳,直接趴在地上,给云来石中央的大地神州图结结实实的行了个大礼。
夏侯瑾轩过意不去,飘过去想扶他。
头顶上方忽然一道闷雷,几道闪电撕破夜空,好大场景!
龙幽暗骂,这夏侯少爷真乃武林至尊乌鸦嘴!
夏侯瑾轩连忙稳住云来石,在层层叠叠的云中穿梭来去。
云来石偏偏左右不听使唤,“咕咚”一声,龙幽怀中的魔元掉了出来,哥!龙幽一惊,立刻去捞,平日利落的身手偏偏此时慢了半拍,还没够着,魔元又滚到了另一边。
龙溟想要弹起来,却偏偏使不上力,看着眼前的景色颠来倒去几圈,一下子骂了起来,什么玩意!
魔元已经滚到云来石边缘,龙幽心中一跳。
“我的弓!”
“澜辉少爷!”向儒眼见夏侯澜辉红了眼,吓得魂魄要飞一半,恨不得滚过去拽住这小祖宗,夏侯澜辉护弓如护命,我的天要再像当年一样出了事我该怎么向夏侯家交待!
夏侯澜辉急着去抓自己的弓箭,云来石一震,几乎要将他甩出去,他抱住自己的弓闭上眼,自己是不是要摔死了,短暂的失重感之后,背部撞在石头上疼得厉害。
疼?
他睁开眼,龙幽一手抱着魔元,一手按住夏侯澜辉在云来石上,眼神冰冷,夏侯澜辉没有见过这种眼神,像是某种野兽,更像是妖魔。
龙溟只觉得心疼,方才分明是真正的魔族力量。
云来石落于实地,硬生生砸出一个坑,众人都惊魂未定,也来不及看云来石落在了何处。
夏侯澜辉喘定气息,脸色更是不好看,“谢谢。”龙幽松了手站起来。夏侯澜辉迟疑片刻,又对龙幽说一遍:“多谢你方才救我。”
不像是答谢,倒像是认错。
“你似乎和那些妖魔不一样……”
龙幽本来沉默着不想说话,听他这样说又觉得有些好笑,孩子的善恶就是这样直白,“我救你一命,未必和你无仇,我可以救你,来日要害你,也不是什么怪事,是人是魔都一样。”
夏侯澜辉想了想说:“你说的对,不过如果真有那样一日,我也会记得你救过我。”
呵,真是个好孩子。
夏侯瑾轩忽然慢条斯理问道:“龙公子,你方才提醒我想起了一些事……你要听故事么。”
龙幽望他一眼。
夏侯少爷很会讲故事,一路上没少打发了闲工夫,他坐下来,对着众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本来是个充满欣喜希望的开始,几个少年踏上了一段十分不同的旅途,他们游历大江南北,经历千万世事,或许本该有一个美好的结尾,却偏偏卷入了江湖,掺入了各种阴谋,他也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改变一切,未曾想到天地不遂人愿,挚友反目,至亲已逝。
那些恩恩怨怨翻开来,除了鲜血淋漓,还能换回什么,手中的笔如何能改变过去的结局。
早已物是人非。
龙幽了解的一半,夏侯瑾轩补全的另一半,虽然故事不完整,但是已经足够。
“二十年来历历目目,我原本觉得是我自己忘记了一切事,现在看来是我自己不愿去想。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龙公子。”夏侯瑾轩神色认真,一如那时十七岁的少年。
“你到这里可是另有居心。”
“如果另有居心,说句难听的,夏侯公子这样不设防,在下这一路上有一千一万个机会。”龙幽顿了顿:“没有,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找我的亲人。”
他到死都没有回去见我一面,我不甘心。
夏侯瑾轩没有追根揪源:“你的亲人,见到你想必十分欣慰。”
“大概吧。”龙幽神色莫名,袖间抽出一封信递与夏侯瑾轩:“夏侯公子的故人见到夏侯公子,也必会高兴。”

夏侯瑾轩接过书信没有拆开,龙幽说:“天下宴席无不散,在下与诸位相识一场十分愉快,亲人相聚是美事,原谅在下不能与诸位同喜。”

龙幽走出几步,终是回头笑笑摆手:“去蜀山吧,告辞。”



      第14章


祭都幽煞军神枪司正要赶制新一批的铁枪,当年为了削减开支用度,防止军费层层盘剥,各个兵器司边上都自备了炼铁处,打磨和炼造只隔了一道栅栏。
要说这个方法还是当时一个年轻的将军想出来。本来有士兵大臣猜测这项举措不会顺利,毕竟伤及部分门阀和高官的利益。谁知过程出奇的顺,朝中很快就采纳了这一建议,这套做法从幽煞军开始,迅速推广出去,为王都及地方各个驻军所沿用,大大节省了开支。
有魔说这项决策英明,也有魔说分明是抠门。有透了口风的知情者说事因为这将军和王室关系亲厚的很。何止是亲厚,幽煞将军正是龙幽,他当初只是看不惯钱白流进了部分魔的口袋。

年轻的工匠全在一边埋头呼哧呼哧的打磨着枪尖,年长的师父看着风箱,还时不时回头提醒力度角度角度,轻了不行,重了也不行。今日上午,巡检官派兵传讯,午时就将枪送去库房前验看。
师傅们又在后面催促一名工匠,那个谁谁,还不快去把枪运走,曲豫,曲豫,今天就你去。
运送物资的牲口很紧俏,部队里多养战马,可是战马金贵,工匠们只能自己送。新来的坊兵经常被带头的年长者使唤跑腿,虽然会有不服但这也是惯例。

兵器送到库房,没别的人手,曲豫自己搬放打磨好的长枪,满手铁灰嘀咕一句:“真是坊兵不如马啊。”
才要放好最后一柄枪,曲豫摸在手里忍不住挥了挥,好利器!枪尖一抖,眼见就要挽出一花,忽然身后“嗵”得一声,枪锋一顿,年久失修的门板倒了下来,层层叠叠的灰迷得眼睛睁不开。
曲豫第一反应是呀!我武功大进啊!第二反应是完了不会要我赔钱吧,听说这里的将军抠门得很,这下惨了。
“咳咳!”铺头盖脸的灰尘后传出一阵咳嗽声。
灰堆里又钻出个魔来,紫色光芒渐收,应该是空间法术的传送阵,曲豫模糊不清听到对方说了句本土夜叉语,似乎是“混蛋,差点被活埋,算了,灰堆也比钻石头缝里强。”
声音倒是挺好听。
那魔满脸土灰的拽着压在了门板下的衣服,虽然有些不厚道,但是十分想笑。
要不怎么说人界有句话叫做,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这魔倒霉就会被门板夹。
龙幽觉得自己人界一行真是倒霉透顶,真是去也倒霉,回也倒霉,他拽了半天衣服没拽动,顿时火大用上了真力,‘刺啦’一声衣服下摆竟然碎了,龙幽拽得一个趔趄摔在地上,直接牵动伤处,顿时呜咽着蜷成团不敢乱动。

曲豫见这个魔实在滑稽好玩,终于忍不住了,拎着枪笑起来。龙幽疼得犯晕快扭成麻花,听到笑声,顿时来气,谁再敢笑孤就拿去填井!
曲豫搬开门板走过去。
龙幽抬头看他一眼,高高俊俊的握着枪,虽然觉得长相和气质比自己有距离,但也入眼。
曲豫看龙幽一张脸灰成锅底,只有一双眼睛挑着眼尾亮得很,矮身去扶龙幽的肩。
“你好像受了伤,要赶紧处理。”
“不用!”龙幽心想自己已经够狼狈了,咳了几声,努力有些底气的说:“不用,今天校场是哪位将军当值?”
嗯,刺探军情!
曲豫顿时警觉。
龙幽自然不想掏出王令丢脸,“麻烦去请你们当值的将军来,镜丞厉训阿昊都行,我不是探子更不是奸细,随便带他们中的一个来见我就行。”
曲豫听他这口气,倒是有些架势,估计身份不低,又道:“今天是镜丞将军当值,要不然,我扶你去见他。”
龙幽当然不乐意,校练场就在旁边,自己破破烂烂的跑出去阅军展览吗,开什么玩笑。
曲豫见他僵持,只怕不妙,立刻说:“我这就去请将军。”
龙幽挺直腰背点头:“嗯,去吧。”
曲豫小心把门板拖到仓库里面扔在了一堆废弃的兵器下,回过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对龙幽笑笑,“兵器库的门前些日子就不大好,幽煞军的大将军实在抠门,也不派魔来修一修。”
龙幽似乎会心笑笑:“是该派魔来修一修,区区小事而已。”
曲豫满意拍掉手上的灰转身出去,他哪里猜得出身后这个魔尊贵的身份,

“大哥,大哥,我就是劳你传句话,我又见不到镜丞将军。”曲豫缠着曲榛,拉着自家大哥喋喋不休。
“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曲榛看了看身后的士兵,被别的魔听见,冷峻的眉眼给曲豫递了个神色低声问:“说完了么?说完了,就给我回去磨枪。”
曲豫见他这样,心里“嘁”了一声,曲榛却仿佛听见一般,又严厉问,“你又不服气什么!”
曲豫吓了一跳,立刻无辜回答:“哪有!”
曲榛本想说你看看你那个样子,曲豫却丢了他的手故意高声道:“你凶什么,娶不到媳妇冲我发火!”曲榛身后的军队爆发出哈哈哈笑声。
曲豫跺脚转身就跑,曲榛脸红的在原地咬牙,混小子。

校场边正在为不日将近的盛典进行排演,这样的场面每隔数年就会有一次,或是因为族中的祭礼,或是军队打了胜仗。

“还好赶在仪式前回来。”龙幽松了口气,问身边的镜丞,“我不在的时候,国中没出什么事吧。”
他已经擦了脸上的灰,换上干净的衣物,又是俊美漂亮的样子,镜丞实在无法想象方才看到的夜叉陛下,狼狈的像是被岩浆烈火熏过。
“小……镜丞将军,孤在问你话。”
镜丞立刻站正回答:“没、没有,国中一切如常,陛下放心!”
龙幽点头这就好,他走了两步忽然停住脚步,镜丞跟在他身后,龙幽眼神异样的盯着镜丞。
镜丞有些不自在。
龙幽问:“如果有魔问起你,你在哪里看到陛下。”
镜丞迟疑:“自然……自然是在王宫中!”
龙幽又问:“那,问起你陛下这段时间去了哪里”
镜丞眨眨眼:“呃,陛下的事做臣子的怎么好随意猜测,哦,前些日子修罗使节前来夜叉,邀请陛下前去,陛下为了两国交好自然是去了修罗。”
“……小丞,你跟着我,真是越来越聪明了。”龙幽笑眯眯的夸着。
镜丞心里有些不高兴,陛下,你怎么能那么坏。

龙幽回去见了群臣,照着镜丞的话,把事情顺了一遍,镜丞磨磨唧唧跟在他身后一直不舒服的神色,厉训了解其中详情也不说穿,跟着一起扯了好一通慌。
镜丞和元戾忽然觉得这两个君臣很面目“可憎”。

当晚龙幽就带着魔元去见魔翳,他原也不指望能瞒过魔翳。
龙幽说:“我带他回来了,舅舅。”
魔元安静悬于屋中,魔翳面无表情看着龙幽,出乎意料的平静,就像是知道什么:“陛下在人界一切可好。”
龙幽猜测他对自己的莽撞不满,但是魔翳不表现出来,他也可以不在乎,龙幽指尖一推魔元到魔翳面前:“比孤的兄长要好上许多。”
龙溟不在后,他们的关系变得模糊而不可指认,亲人相会是美事,兄弟两都回来了这有什么不好,龙幽将魔元留在了魔翳处,魔翳难得默契的领会龙幽的意图。
典礼到来,遥远处的宫殿里隐隐传出鼓乐弦歌,雷鸣之中有烟花绽放,高远的空中烟花燃尽,复又露出朱红的魔界天空。
鲜丽繁复的绣金红毯,玄色深衣的殿前军骑着高大的骏马,他们年轻,每一个都是英姿绰约,马蹄声整齐的踏过御街,围观的夜叉百姓跟着队伍欢快前行,他们远远看见往日里那光彩夺目的王族站在御街尽头,在臣民的围聚之下,没有高高在上,俊丽温和,如同星辰倒映于水。



      第15章


这样盛极的典礼百年难逢一次,说不上多少奢靡,却气势宏大,万年远古的传说不敌眼前一时的繁华。
丹樨之前,台上是舞姬艳色的裙裾扬起,踝间的缨络叮咚脆响,翩然而舞好似穿花蝴蝶,台下黑衣铁甲,面目描着青黑纹饰的武士执戈比拼,王公贵胄和无名士卒在流水宴席间杯盘相碰,觥筹交错,到处是赞叹,到处是热闹。
镜丞敬了一圈酒,又被强灌不少,回到席间有些晕乎,一边的伍末季尹喝得更高,正抱成一团划拳,齐熏在一边哈哈笑他们。
伍末说季尹耍赖,季尹不肯承认非要齐熏作证,齐熏谁也不帮,捂着额头说,我头疼头疼,什么也没看见,元戾凑热闹双手一拍说我看见了,方才季尹说对了数,该伍末罚酒。
伍末筷子指着他们喊不带你们这样联手欺负魔,他东倒西歪拉过镜丞,喊将军,将军,你要为我主持公道,镜丞笑笑推他一把说别闹。
季尹扶着快要摔倒的伍末,齐熏忽然奇怪问镜丞:“方才还见到陛下,怎么又不见了。”
云桀自斟一杯:“说是不胜酒力先回去了,陛下酒量向来就浅,倒是先王能喝些。”
阿昊夺过云桀手里的杯子:“酒喝多了容易误事,这有什么光彩的。”云桀和他争抢,“把杯子还我!”
镜丞推过几坛酒和几碟小菜,道,都别抢了,还不快看台上,好戏才刚刚开演。
高台上舞姬退去,两名绣衣少年武将执枪跃起,姿容风采,枪尖银光灵动处又如游龙在舞。
云桀很是感慨:“先王的烈啸枪当初可是魔界闻之色变。”
阿昊瞥他一眼:“当年的殿下在魔界比武就已经拔得头筹。”
齐熏手执酒杯望向高台:“他们自家兄弟不争,你们在台下看个戏看个表演却还要争来争去,呵呵,真是劳心劳力哟。”
台上忽然一阵急促鼓点,武将招式顿时大开大阖,缠斗的身影中有红光浮动,枪尖枪柄声鸣在耳,忽然一名少年身形如飞鹏般纵跳而起,雷电交错下先声夺人!
就像是酒馆和街上的斗技,赢得自有喝彩,输的也不觉得丢脸,惺惺相惜不过拱手一礼,下次再战。
众魔扔下酒杯鼓掌:“漂亮!”


和王宫之外极致的热闹不同,王宫之内夜色静默,两相对比,热闹的更是热闹,静默的更显得静默。
杜阑立在古朴典雅的水缸边,水面上浮动着不知名的紫色花朵,这种花以前在魔界随处可见,干旱之后销声匿迹,如今重获新生,总是散发着奇异的香,她伸手拨弄了几下,花花草草总觉得有些娇弱。
“陛下在殿中?”
杜阑回过身,见是厉训,行礼应声:“是。”身后跟着另一个魔,看上去斯文安静,眉目间的凛然神态却似乎在那里见过。
厉训没有多说话,只是对着那魔说:“你自己进去见陛下吧,他性子很好,你见过他就知道了,不用紧张。”他说着又很客气的做了个手势,“那么,则翎医官,请。”
那魔倒也恭敬回礼,只是神态气度隐隐约约透出些倨傲,具体在哪里,却又形容不上来。
杜阑看着则翎的背影,忽然惊醒,这位医官居然是银白发色。

厚重的帷幕下,龙幽微笑问则翎:“这些天的表演好看么。”
则翎祭出巡测的术法:“回陛下,很精彩。”
和人类的望闻问切不同,年轻的魔族医官有自己的医术手段,耐心细致,一样可以精准的窥探出各种伤病。幽紫色的光烁渐盛,一盏茶的功夫后,瞬间熄灭不见,医官神色不改,指尖叠起似乎是在考量措辞。
沉吟片刻的第一句话是:“恕臣医术不精,实在想不出陛下的伤是因何而来。”
龙幽口气有些苦恼:“唉,怎么办,我还以为你会安慰我没有什么大碍,是孤太自信了么。”
他的口气实在配不上他的表情,则翎皱了皱眉,却很“体贴”的安慰他:“陛下说无碍,那就是无碍吧。”

这次换做龙幽愣住,他笑着摇头:“你还真是,生起气也很有意思。”
“臣不敢和陛下生气。”
龙幽笑起来总有着说不出的玩味深意:“可你敢和我斗嘴。”
则翎抿唇:“不敢,陛下可以召见其他医官,魔界亦有许多能者异士,他们总有方法。”
龙幽望着他:“则翎,你在术法之上造诣精湛,你的医术深得前任长老真传,更是家族翘楚,如果你说孤无法可治,孤又何必再问医。”
则翎神色淡然:“臣的医术怎能和魔翳长老比拟,如果他在这里,自然比臣有办法。”
他顿了顿,又退后一步,平手向龙幽深深伏礼:“臣说话失了分寸。”
龙幽走上前托住他的手臂,扶他站起身:“则翎你的家族在魔界原本有着不输于龙氏一族的尊贵地位,当初你的族人皆以你们的族姓为荣,如今却被指作叛臣之后,背负着不属于你们的姓氏才可以继续留存。”

“你怨吗?魔翎。”
魔翎没有抬头,眼前只有王服上精贵的纹路,“如果不是改姓,也许臣和臣的族人早就丧生于一年前的变乱之后。”
难过是真的,怨尤也是真的,但是诚心也是真的。
他说:“无论是千百年前还是千百年后的今日,历代先王和陛下都已将最大的荣耀赏赐于臣的家族,姓魔还是姓什么,臣的家族都会效忠龙氏,陛下的事,臣会竭尽所能。”

*******

“陛下和你说了这些,没有说起别的?”
魔翳望着眼前年轻魔族虚无的幻影。
“没有,陛下受了些伤,这些天都是***臣去替他治疗。”魔翎的幻影回答道。
其实还有一些,但是魔翎觉得还是不要说出来为好,比如龙幽曾在治疗之后,满头冷汗脸色苍白,却依旧懒懒支着下颔,很真心的夸魔翎,说自己挑中的魔比自己兄长看中的要可爱许多。魔翎不觉得自己可爱,自然更不觉得魔翳可爱。

年轻的医官从来神态澹然如秋水,却在此时有些迟疑问魔翳,在下医术不精,也不曾医治过仙神之力造成的伤害,大人您……可有高见?
魔翳少见的神色异常,“你方才说什么?”
魔翎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压下心中不安:“大人是觉得哪里有问题?”
“不,没有。”魔翳已经恢复平静,端整严肃,“不用谦虚,你的医术早已在我之上,至于其他的方法……”他语气渐弱,如果几日之前,或许我还可以一试……
“罢了,听你的描述,也并非单靠魔族的术法力量可以医治。”
魔翎一时有些心情复杂,不知道此时该安慰魔翳还是去安慰龙幽,不如还是先安慰一下自己,至少没有到束手无策的地步。
“那他境况如何?”魔翳又问。
魔翎想了想,挑了一个不算太坏,甚至比较动听的说法:“性命无忧。”
“性命无忧……这就好……”魔翳垂眼思索着什么说道,魔翎不知他想到什么,只是见魔翳神色似乎不忍。

性命无忧,修为也必先毁去大半,有时候死未必是最痛苦之事,活着也快活不到哪里去,总有一个词叫做生不如死。
好在龙幽比其他魔都要乐观太多,他总要实现自己的最想实现的愿望,去见自己最想见的亲人。
月色依旧很美,歌舞已经结束。
龙幽在酒宴的最后邀请群臣同饮一杯,算作对全族敬意,在座肱骨之臣也无力计较,都喝得差不多了,任凭自家侍从把自己拖下去。
台上一出又一出的热闹,台下一场又一场的比拼,大家都尽了兴。
他没有碰到镜丞,也不想找其他的魔了,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廊上慢慢走,最后一杯酒的酒力终于开始发挥作用,他踏上一座浮桥,抓着栏杆,防止自己醉倒进湖水里。
一盏烛火靠近过来,半明半寐照在龙幽本已艳丽的眉目上,龙幽欺身抓住扶他的手,又挡住烛火嘀咕一句:“别靠太近,当心烧到我。”说完才觉得自己的话很蠢,退了半步眯眼看扶着自己的魔。
他看着看着忽然笑起来,有些轻佻的捏着对方的下巴,“长得不错,像我。”
在对方不满开口前,龙幽忽又蹙眉,软软醉倒在对方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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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主题: 回复: [授权转载][溟幽] 归去来兮 BY 锦瑟笙箫    [授权转载][溟幽] 归去来兮 BY 锦瑟笙箫  Icon_minitime周日 七月 28, 2013 8:43 pm

第16章

龙溟其实本想直接飞奔去王宫外,但是这样出现太过唐突,也太过夸张,应该等守卫交完了班,宫中来往魔少的时候再去,其实魔翳说的对,都等了二十五年,难道还差这么一会。
虽然听到等了二十五年,龙溟心里有些不舒服,想说这都算什么事,但是这么一会的耐心他还是有的,昔日君臣十分默契的你问我答,甥舅情谊自该更胜以往,可惜他们都不是唏嘘感叹的性格,没法执手相看泪眼,话中动情都要在场面上说破,真是少了许多情调。
魔翳看龙溟一会起一会坐,好像凳子上有针一般,心里直摇头,陛下,不,先王,你这练得什么招式,这样不定心。
魔翳索性分他半壶酒一只杯子,说是今日王宫外有典礼,龙幽派魔送过来的,喝一喝吧味道还是不错,本来和酒一起送过来的还有一只面具,但是自己不爱凑热闹了就没用上。
他说的不咸不淡无关痛痒,龙溟一时间反倒不好接话,最后喝了一杯酒说舅舅这些年为夜叉多劳,龙溟真是感激,还有龙幽,我替龙幽感谢您多年费心教导,魔翳神色不改,道,谬赞了,其实龙幽在得知龙溟下落后,也很“真诚”的谢过了自己。
他们话说一圈,最终还是绕在龙幽身上,半壶酒很快就见底,算过时辰,夜叉值守的侍卫换过了班,龙溟迫不及待的冲了出去,衣发一晃,魔翳本想再添补两句话,不过龙溟走得太快,魔翳也从来不喜欢背后唤留。
当然这个时候,龙溟见弟心切,并不知道他的确应该留下听魔翳把话说完,也总归不能怪魔翳一向太体谅龙溟。

原本魔界干旱,四处如同炭烤火燎,烟熏大地,难分天地颜色,一年又一年,魔族生存在这里,他们天生寿命长,醒来是白天,闭眼是黑夜,岁月概念总是模糊。
只是日子久了,总是渐渐有了些变化,一点一滴变得多了,渐渐不似以往。

龙溟点着烛火,立在桥边上等龙幽,没有差错的话,这里是回殿中的必经之路,然后就是满怀期待,龙幽见到自己该是什么反应,哎,不会哭鼻子吧。
龙溟乌七八糟的想了一堆,连出场和台词和都想了一遍,就算不是多么惊喜欢欣的重逢,好歹也要感动一些,再不济也应该好好打声招呼。
可是龙幽的出现和反应,明显让龙溟感觉自己被调戏了,龙幽醉得厉害,压根没想到是龙溟出现,龙溟想他竟然掐自己下巴,反了反了,这是要翻天么!

龙幽可不就是翻了天,他连自己舅舅都整了一遍。
“没大没小。”龙溟念一句抱起龙幽,啧,还有点沉,然后气就消了一半。

龙溟指尖点在床榻边缘数乌龟消磨功夫,看着帷幕下睡成一团的龙幽,在激动的喊醒龙幽和体现兄长气度的等候中煎熬挣扎,心里慢慢磨牙,小混蛋,小混蛋,我在你身边,你怎么睡得着!
龙幽醉着翻了个身,手忽然搭了出来落在龙溟手上,龙溟出神吓了一跳,以为他已经醒过来,连忙挨过身去,声音温柔的像是撒上了糖:“阿幽。”
真是甜的龙溟自己都快齁住了,可龙幽只是换个方向蜷成一团,龙溟顿时有些失落的怀念起被龙幽揣在怀里的时光。

半夜里月光渐落,一缕一缕的水泻般淌进屋中,周边静得不可思议。
龙溟攥着龙幽的手却越发清醒,细细把往日的,如今的,所有和龙幽相处的时光回味了一遍,时不时望望月色,又时不时望望龙幽,如果这种等待是报应,那便报应吧,一报还一报。
终于龙幽指尖动了动,他蹙眉呓语一句,龙溟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只是龙幽手上力气大得很,龙溟几乎可以听到关节握在一起的咔咔声,龙溟自己都觉得疼,心中一动,另一只手去捧龙幽的脸。
忽得龙幽张开眼坐了起来!龙溟没躲,一下子被龙幽撞翻在床上,他一把抱住龙幽,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龙溟揽住龙幽,埋脸捂在龙幽满头发间,“阿幽,阿幽。”
龙幽却像是被魇住般没有回答,过了一会,龙溟才敏感觉得龙幽反应不对,难道是被吓到了,他检查了自己一遍,反复确定没有缺胳膊断腿,这才摸摸龙幽的头发:“我在这里,你看看我。”
他反复说了好几遍,确定龙幽是在听,但是一时得不到回应,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才捏过下巴,总不会不记得我。
半晌,龙幽趴在他身上,似乎轻轻呼了一口气,攥着龙溟的手松开,双手怀上龙溟的肩,摸着拍了拍:“哥,我听到了,回家就好。”
龙幽挨在自己兄长的肩上,搂紧他,龙溟看不见他的神情,但是龙幽终于语调透出喜悦:“我方才……方才做了几个梦,都不大好。”
灯盏已经燃尽,龙幽松开怀抱,龙溟也去看他的脸,在黑暗中准确捕捉到龙幽的眼神。眷恋的喜悦的倾慕的期盼的,这样的眼神都是真的。
龙溟难得温情如水,望着龙幽:“什么梦,说出来就不怕了。”
龙幽见他这样倒觉得古怪不适应,忍不住肩膀颤着笑起来:“你别这样,我真不习惯。”龙溟心里有些委屈,他还没来得及温柔到底,龙幽却和他说不需要了。
龙幽起身抓起衣裳套好,“我现在想也不记得了,忘就忘了吧。”他又去点了一盏灯火,放在龙溟身边,伸过手去,这次握住很轻也很暖,他郑重其事对龙溟说,让我看看你。
灯火跳跃下,迎着月光总有些说不出的缠绵旖旎,龙溟也是祖传的英俊好相貌,就是神态冷厉些,一双眼睛深不见底,“变化大么。”
龙幽点头,“怎么不大,前段时日哥你连正形都没有。”
龙溟也不气这小混蛋嘴上占自己便宜,“阿幽,你也长大了。”
龙幽只当这是一句赞美,十分受用,龙溟有些叹息,并非惋惜失落,只是感慨往事排山倒海,光阴错漏太多。
龙幽也本以为自己会多么激动,打算见面少说要和龙溟扭成一团打一场,但是见他这样心平气和的和自己说话,仿佛回到二十五年前的以往,终于神思清明,他说,你能回来真好,真的,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然后所有翻滚浓烈的念想都塞回心底最深处。



      第17章


二十余年往事,每一件都很值得好好说,惊心动魄抑或辛酸艰难,可是龙溟才经历了重聚的喜悦,修为未曾完全恢复,自然精力不胜以往,他又熬着等了龙幽半夜,龙幽看出他神色倦倦,于是腾出半张床榻道,不如你先睡一会,你累了。
龙溟听他这样说,反倒一怔,龙幽一双手扶过来压住龙溟的肩,动作温柔,龙溟摸摸额头躺在床上,忽然觉得踏实,这么多年心第一次落回实处。
他翻了个身恰好望见龙幽落在腰间床上的长发,龙幽低头冲他笑笑,我去替你点支香。

馥郁的香料味却不浓烈,适于安眠,龙溟其实有些不敢睡,万一这一觉睡醒发现都是一场梦该怎么办,但他渐渐抵挡不住席卷而来的睡意,龙幽坐在他身边,伸手按住他的眉心低声道,你放心。
这真是一件奇妙的事,龙幽自己都没想到,再见的第一天,龙溟会这样安静的睡在自己身边,龙幽看看他,又听听他均匀的呼吸,见他这样自在安睡,终于舒了口气,活着真好。
龙溟醒过来的时候,香炉里余烟袅袅,烧完没有多久,床榻边是空的。
屋子里没有亮灯,龙幽显然不在,去哪里了?
龙溟推开屋门,看见龙幽站在屋外,不知道是才回来,还是刚出去,心想自己这一觉睡得真是沉,一点知觉都没有,明明开始没有累成这样。
“睡得好么,你睡了两个时辰。”龙幽看他一眼,又低头望着殿前缸中水里的花,紫色的一朵朵看上去可爱讨喜,他又说:“我把侍卫调开了,王宫里都挺忙,有其他部族的使节要来。”
水面上多出一个倒影,龙溟站在龙幽身后:“要我帮忙么。”
龙幽对他笑道:“暂时不用,对了,我已经吩咐下去,准备替你接风洗尘。”
龙溟才要说,不用这样麻烦。
龙幽又添一句:“庆祝兄长脱胎换骨。”

小池子里水汽氤氲看上去就很舒服,龙溟站在池子边上却有些不快,这满池的花瓣算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奇葩恶俗的情趣。
龙幽见他迟迟不肯下去,立在屏风外懒懒的笑:“哥,要不要我进来帮你搓澡。”
龙溟脱了衣服泡进去还是觉得不舒服,满池子花瓣飘来飘去,他对屏风外的龙幽说,你进来,龙幽一身中衣,赤着足嬉皮笑脸的走过去。
龙溟听到身后的水声响动,龙幽也下了水,他回头的时候,龙幽已经浸在水里,咕嘟两个水泡后,水面浮上一缕缕头发,紫色的发泡入水中,颜色如墨,氤氲水汽里更是眉目难辨。

龙溟笑了笑向水下探去却什么也没摸到,忽然龙幽从他面前冒了出来扑了他一脸的水,龙溟挡住又去抓他的手:“你多大了,还玩这种把戏。”他有心罚龙幽,瞬间将龙幽按入水里。龙幽却早已一般搂住他反倒将他一起拉入水底。
水底一番较量缠斗胜负难分,在他们成功把自己憋死前,这才一起探出头来。花瓣贴着他们的脖子和脸,龙幽在水底散开了龙溟的长发,钻出水面后咳了几口水。
龙溟见他呛着替他拍了拍背,龙幽附过来在他面前,身体赤裸的靠在一起,勾起唇角道:“感觉像在照镜子。”
本来六分像,此刻倒有八分。
屏风外的杜阑送来衣物,听到里面的动静,有些脸红的弯着身体,偶尔低低笑语两句,水声中十分迷离,简直要命,磨蹭了一会无意的抬头,看到前面模糊的身影,顿时觉得很受不了,拾起裙子就跑,因为心虚,连带着不小心踢翻了一只托盘。

龙溟立在岸边擦水,龙幽捧了衣物过来:“竟然放在外面就跑了,送进来很可怕么,我都不怕。”

龙溟穿上中衣,又去拿他手中的衣物,却又停住手:“阿幽,应该不是这件。”
龙幽抖开衣物,精致的纹路端庄内敛,他点头肯定道:“就是这件。”他提着衣服对着龙溟比了比:“这是照着你原来的王服定制的,还是和以前一样合身。”
龙溟见龙幽不像是开玩笑,皱眉,神色平静冷厉,龙幽似乎不觉,依旧道:“不知道你换了这样一身出去,他们分不分的出你我。”
龙溟不想动怒,但这的确是有些胡来,他尽量心平气和道:“我才回来,如果突然出现登上王位,势必要有引起轩然大波,龙幽,就算你再不喜欢这个王位,也不能这样草率。”

“你不要这样任性。”龙溟按住他的肩,耐心劝道:“我在这里,我会帮你。”
“我当初也是突然成了王。”龙幽觉得自己手举得有些酸,抱着衣服道:“这本来就是你的位置,哥,我不是任性,我只是觉得,你回来接任王位比辅佐我当这个王要简单些。”
龙幽仔细想过,与其有那么多的麻烦,不如直接干脆的解决问题,反正他也对王位无所留恋。
这种时候最好的解释就是不解释,他也不介意外界对自己的看法,只要龙溟回来重掌王位,其他魔对自己的看法一点也不重要。
龙溟立刻松开手,这下子是真的有些生气,却一时间不好反驳说龙幽什么,只是龙幽这样行事处事的态度让他可气:“我不答应。”他纵容龙幽很多次,唯有这次不行。
龙幽见他神色坚决难以动摇,点了点头,依旧笑得轻松,他将衣服递给龙溟:“我知道你现在肯定这么说,你先留着衣服。”
“反正,你迟早会答应的。”

反正你迟早会答应的,龙幽说这话的口气就像是饭吃饱了走路多消化,天热多喝水降火一样,实在是儿戏,大臣平民怎么看,其他部众怎么看,国事怎么办,怎么这样不懂事呢。
龙溟埋头抱着手,绕着墙根磨了半天,琢磨怎么劝龙幽,可他要是不听话,难道再像小时候揍一顿,不知情的侍从侍女躲在一边,眼光跟着他的脚步来来去去,陛下怎么了呀,怎么一脸的不高兴?忽然有魔跳出来说,坏了坏了,一定出大事。其他魔看他肯定的表情,连忙凑过去一听究竟。
陛下忽然穿这么低调,一定是出大事了!
顿时众魔都很惆怅,陛下又在烦什么呀,是政务不顺,还是又要打仗了,难不成还是什么公主殿下又要逼婚了。
龙溟抱着手叹了口气,抬头忽然收到许多同情和不舍的目光,侍从侍女见他望过来,纷纷缩了回去,互相掐捏着怪对方八卦。
龙溟大概也觉得有些惹眼,背着手往城门外走,准备换个清净的地方继续烦心。
出了城门没多久了,就到了城外街上,酒楼边热闹非常,不知道又是哪路英雄豪侠要比武。 龙溟没有兴致,要绕道走开,路过酒楼忽然觉得哪里不对,眼光掠过酒楼一角,却见一道
脚步声渐渐明显起来。

龙溟大概往城门外走,准备换个清净的也觉得有些惹眼,背着手地方继续烦心。
他挑了挑眉,一时也无法辨明对方身份,不知是敌是友,决定静观其变,不多时便绕开了热闹的长街。 龙溟左右张望一下,轻松一跃跳上了墙头,视野一览无余,对方显然没想到他忽然会来这招,措手不及却也不慌乱躲避。
龙溟居高临下,装束外貌上来看觉得对方不像是普通夜叉族民,道:“阁下为何一路跟随?”
那魔半张脸面带血色显得有些鬼魅,声音沉缓道:“龙公子别来无恙,可还记得净天教之事。”
别来无恙,净天教,龙溟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好交情,猜测对方是认错了自己,最有可能便是把自己当做龙幽,干脆顺水推舟问道,可有要事,那魔似乎有些略显迟疑,比了个手势,龙公子能否借一步说话。龙溟笑笑,潇洒跃下墙来,自然无妨。

祭都校场上尘土飞扬,校场新进一批良驹,匹匹毛色油亮,生得很威风,数十匹宝马同时扬蹄奔跑场景壮观。
龙幽想起龙溟爱马,特意去看了看,他看中了一匹白马,但估计龙溟会喜欢黑的,这些马还没驯好,性子都烈得很,逢魔近身就扬蹄子,龙幽本想摸摸,最后还是作罢,决定让他的兄长自己来看。
他看完了马心情不坏,魔翎来见他的时候,开药又被他留着说了好一会话。
魔翎斟酌着用药,是九叶七花还是幽檀凝心露,想了想最后和龙幽说:“陛下您该多休息,那些香您如今一次是多少量。”
龙幽道,你说两钱一烧似乎不大够,孤一般是半两。
魔翎停下手中的笔,陛下,半两的话,不止安眠,熏晕过去都够了。
难怪龙溟近日梦话颇多,龙幽还以为兄长是给自己气的,龙幽说,原来是这样,魔翎道,如果陛下夜半还是会痛醒,就把香停了吧,本来那些香也于伤势无益,看来是无用。
龙幽摸了摸心口,难怪我上次疼醒了就睡不着,不过那些香还是挺有用的。





      第18章



夜晚萧索的风吹上河中水汽,厚厚沉沉像是某种吹不散的情绪,魔翎走在弯曲的长廊上,思索着与龙幽的谈话,他绕了两步从侧门出去,准备去见魔翳,听到脚步声又停住了身法,
回头望见黑甲劲装的将军,原来是镜丞,魔翎站住脚步和镜丞打招呼,镜丞点头道,陛下近日似乎时常召见你。
魔翎道陛下待下亲和,确实是时常召见下官,镜丞道,陛下这样一日一日召见医官大人,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总是难以放心,不过陛下底子好,我们也是盼着他早日好起来。
龙幽身边的下属心思敏锐,魔翎倒不见怪,他这样一日胜似一日的跑得勤快,没有其他的魔来问自己反倒是怪事。
是战场上的旧伤,好起来需要多费时日,将军记挂陛下,实在忠心可表。魔翎的解释是龙幽对他的交待,龙幽不说,他自然也不会说破。
镜丞望着魔翎,步伐沉稳向他走来,神色平平,身为臣子,忠心是本分。
天上积起重云一层一层,挡住了月光。
魔翎觉得镜丞话中似乎有另一层意思,镜丞经过他时望了望天色,抱拳笑笑道,新任的巫祝说接连几日云重天沉,夜叉有将雨之象,我看今夜格外明显。
他正说着,果然天上明暗交替,又传来几声闷雷声响。
镜丞似乎分外关心又继续道,医官大人还是早回,免得路上遇雨,到时有诸多不便。
魔翎也随他一般望了望天色,想起出来之前,龙幽也是望着殿外天象神色期待的和自己说,夜叉久旱逢雨,希望这场雨下得久些。
希望这场雨可以下得久些,魔翎念道,又闭了一会眼,镜丞不再理会他,举步走向殿前,也没有去关心身后魔翎垂手施展空间法术。
不知是否感应魔界众生千万个日夜的期待,这一晚竟然真的下起了雨,还是大雨滂沱,水幕成帘。
整座王城都沉浸在甘霖骤降的喜悦之中,互相传告同样的消息下雨了下雨了!一时竟然再无第二句言语,市井酒肆,街头摊贩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和生意,家家户户窗门大开,男女老少惊喜而感动,伸手向窗外迎这一场大雨入户。街边的武士已经放下兵器,欢呼着搂在一块彼此捶肩,今日有雨兄弟请客,相邀酒楼中饮酒。
龙溟早已寻了酒楼靠窗处,不过多时,窗外屋檐上雨水已经成滴成串落下。
街边腾起烟白色的雾霭,苍茫天地下,雨水欢笑中如梦似真。
他双手按在膝上难掩心中激动之情,半晌才感慨一句,终于下雨了。龙溟说完又想起自己身边有“客”,侧脸又解释道,魔界旱来已久,如今水脉逐渐恢复,又有这一场雨,呵,我有些高兴过头,血手护法莫要见怪。
血手看他一眼,“血手旧主已经失踪下落不明,龙公子直呼我姓名就是了。”
“血手护法对旧主深情厚谊,真叫龙某感动,既然护法这样说,龙某也不客气了。”
龙溟叫来一壶酒请他,血手便也不推拒。
酒馆热闹,众魔只顾赏雨欢饮,也不曾注意这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两魔。
就算龙溟再平静抑制,血手靠在窗侧也感觉他话中喜悦之情,龙溟这样的反应完全不算过头,只是方才几番交手对谈中,血手觉得他有些奇怪,说不出来的奇怪,就算仅仅几面,对方的表现也太过陌生。
血手心中略觉不妥,眉峰微蹙喝了杯酒,转念又想大概是对方也不愿和自己有太多瓜葛的缘故,毕竟身份尊贵不是么,贵族少爷公子的脾气,他当年也不是没见识过。
龙溟演起龙幽的身份毫无愧怍心虚,就算他演来只有一分真,至少血手也信了他五分。
“方才躲雨急切,血手兄还不曾详明来意。”
龙溟和血手毫无交情,但是净天教龙溟却是已有耳闻,如今七成净天教众生活在祭都平民区,他们教主一年前失踪,如今净天教当年的护法前来,总不会是单纯为了叙旧吧。
“我不说暗话,此次前来,是为了两件事。”血手单刀直入。
龙溟垂眼一笑细呡酒水,放下酒杯,自然喜于他打开天窗说亮话,笑道,哦,不知血手兄所谓何事,龙某洗耳恭听。
雨下了半夜毫无停止之势。
龙溟在酒馆前直接运起越行术,血手立在酒楼上看着消失于雨幕之中的紫色光晕,倾下手中酒水。
他几乎快要忘了少年之时的豪情,当年也和谁同饮,虽有同饮却再未同归。
王宫里不知是哪个侍从侍女突发奇想,在殿前摆上了数张桌案,又在桌案上放着几只精致瓦罐,雨水叮咚有声倒是有几分情趣。
龙幽抱手阖眼靠在殿外,他披着王服,却散着一头长发,静的像是一尊像。
龙溟见龙幽这样,自然知道龙幽在等自己,他淋着雨走过去,未等龙幽发话,侍从已经跑上前抬起衣袖替龙溟挡雨,龙溟疏离抬手挡开说:“不用。”
龙幽像是下定某种决心般张开眼,眼神幽深,紫色的瞳中似乎毫无情绪又似乎各样情绪,他冲龙溟笑了笑。
他旁若无魔,伸手替龙溟擦去脸上的雨水,从眉眼到下颔细致亲昵,龙溟没有动。
好像这雨水擦也擦不完,龙幽擦得很慢,指尖停在龙溟脸上,笑着问他:“哥,你怎么淋成了这样。”
龙溟一瞬不瞬盯着龙幽:“雨大。”
龙幽指尖很暧昧的点了点龙溟的脸,龙溟眉头一挑,顿时按住他不安分的手,龙幽似乎未觉不妥,反倒一脸好奇带着刻意的戏谑:“是呀,这么大的雨你去了哪里。”
龙溟脑子瞬间想出千百个理由和借口,他却选择了沉默,虽然心里有个声音在和他说不能骗自己弟弟,但是他又觉得实话实说会坏事,所以他很难得的沉默了。
龙幽很温柔深情的又问一遍:“哥,你去了哪里。”
四目相对如有火花,一边的侍从侍女见他们两这样,莫名想脸红,这像话嘛王族你很了不起啊,王族也不能大庭广众的放电呀。
轰隆!天上很应景的响了道雷。
侍从侍女顿时把脸埋的更低,秀恩爱当心遭雷劈啊!
两个魔僵了一会,还是龙溟先松口:“大风大雨,你一定要把我挡在外面么,我总要去换件衣服。”
龙幽看着他还在滴水的发尾,站直了跺跺脚:“行,那我们进去谈。”
殿中点了炉火,火光噼里啪啦跳来跳去,映着他们两的侧脸,像是镀上一层明霞。
龙幽取了袍子递给龙溟:“我的,你爱换不换。”
龙溟把自己裹了一个实在,立在火边上烤火,一双修长的手伸在炉火上翻来翻去。
龙幽慢条斯理的坐好,又慢条斯理的理好衣裳下摆,龙溟翻来翻去还是那一双手,龙幽理完了衣服说:“你别烤熟了。”
龙溟突然回过神‘蹭’得缩回手,他雨淋多了有点发懵,不过面上依旧很正常很淡定:“是有点热。”他最爱心里琢磨事情,这是天生的改不了。
龙幽揣着袖子走过来打断他的思路。
“城外热闹么,今日比武是哪个部众的赢了。”
龙溟琢磨出味来了,这回换他他望着龙幽慢条斯理道:“你监视我。”
龙幽笑了,他一笑就爱挑着眼尾,看起来很漂亮,还很有风情,要是以前小时候,龙幽惹祸调皮肯定不敢和龙溟这样笑,可他现在不光敢调皮了,调情都是一把好手。
龙幽挨在龙溟面前,几乎要贴上龙溟的脸,他开口说话,呵出来的气息喷在龙溟脸上:“你我亲兄弟,我是关心你,要下雨了,我不过派个魔跟着你,好提醒你要早点回家。”
龙溟盯着他,眼光灼灼快要灼出火来,他伸手一把攥住龙幽的肩,龙幽没反抗几乎被他攥得一抖,这下离得更近,龙幽歪脸靠在龙溟肩上,龙溟又攥着他让他对视自己的眼睛。
龙溟几乎要伤心到痛心了,他怎么也想不出龙幽竟然会监视自己!
“你在生什么气,净天教是我答应下来让他们留在魔界,他们既然生活在夜叉自然也算是我夜叉子民,我总要知道他们留下来不会惹事不会惹麻烦,会安居乐业吧。”
龙幽扬着脖子丝毫不在乎自己现在的状态就像是要被宰割的猎物,龙溟虽然心里动火,但是望着说话的龙幽,却不期然的冒出一个念头,他说话都快要亲到我了。
龙幽继续造孽般的仰着脖子说:“我没监视你,但是我要留意净天教,因为夜叉王宫不只有我,还有你,还有舅舅!”
他肩膀在龙溟手里动了一下想挣脱出来,龙溟出乎意料的松了手直往后退,他一退连退了好几步,倒把龙幽吓了一跳,龙幽很错愕的望着他。
龙溟反应快稳住自己脚步,他盯着龙幽拧着眉,半晌才开口吐出一字:“你……”
龙幽以为他依旧怒火冲天,但还是不怕死的问:“我什么。”
你说话都快要亲到我了。



      第19章


龙溟你了半天没你出半个字,龙幽见他这样顿时身上一阵冷一阵热,明明自己已经快要沸腾了,可龙溟永远就像是还在水底埋着。龙幽下定决心不能服软,可是渐渐快要坚持不下去,因为这种无言以对简直比争吵更煎熬。
说点什么吧,说点什么都好。
龙溟如他所愿开口:“阿幽,如果我们兄弟之间都要有嫌隙,那真是……太心寒了。”
龙幽被他一句心寒攫住心脏,忽然跳起来扑了过去。
龙溟这次还是没躲,又被他‘咕咚’撞翻在地,他回来数日,已经连着被龙幽撞翻了两次,不知道是谁比谁更倒霉。
龙幽拎着龙溟的领子:“你心寒,你知道我多担惊受怕!”
龙幽吼完一摔手,龙溟顾不得疼抱住龙幽,龙幽被他按住更是火大,抬手想挥拳,又被龙溟抱着在地上翻了个身。
他们缠手缠脚扭在一处,全都丢了法术招式,龙溟拼尽力气才压住龙幽,吸了一口气:“你还是说出你想说的话了,你到底是怨我的。”
龙幽撇过脸喘气不去看他。
龙溟慢慢拨过龙幽的脸:“你哭了。”
“还没哭呢!”龙幽眼眶里眼泪打转,转了许久却没能掉下来,龙溟叹息着摸了摸他的眼角:“你不信我了吗,阿幽。”
龙幽反问他:“你一面让我信你,一面又事事瞒着我,你知道我多怕你会出事,多怕你会离开我,兄弟嫌隙,呵,兄弟嫌隙,那你知道我有多为难吗!”
龙溟在龙幽眼角擦了半天,不知该如何安慰龙幽,他本身也不擅长说什么安慰的话,说些甜言蜜语又觉得是轻贱了彼此,他在记忆里搜罗了半天,这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会哄魔。
真让魔着急。
“很多事我瞒着你,是为了你好,如果你就此怨我。”龙溟轻声道,“那么就怨吧。”
如果我多背负一些,可以让你少背负些,让那些荆棘险恶可以离你远一点,至少不会近的伤害你,阿幽,我不想让你受到伤害,从来不想。
龙溟俯身,被雨水淋湿的长发一缕一缕垂落在肩膀,又有些落在龙幽脖子上。
殿外的雨声噼里啪啦毫不停歇。
龙幽想避开龙溟,可是龙溟对他说,我是想对你好的,就像是咒语一般缠住龙幽的身体灵魂。
龙溟一低头潮湿的长发还贴着龙幽的脖子,龙幽避无可避,觉得更是难过,忽然心中发狠,做了一件他自己都觉得疯狂的事。
龙幽伸手捧住龙溟的脸,哥,你说对我好,可你对我的好,我已经快要领受不起。
龙溟静静等待着他的动作,就在下一瞬间,龙幽抱住他,一口咬住了龙溟的脖子。
或许所有情感到极致就是疯狂,龙幽抱住龙溟狠狠咬下去,他需要宣泄,如果再不疯狂一点,他不能保证自己还能撑下去。
鲜血慢慢就从皮肤渗出来,甜的腥的热的,全都掺杂在一处。
疼痛的晕眩感并没有让龙溟推开龙幽,他抱紧龙幽,就算这个时候,龙幽真的要喝干他一身血,他也不会拒绝,他怎么能够拒绝。
龙幽松开牙齿,唇尖在龙溟脖子上碰了碰,好像一个亲吻。
伤口渗着血丝,龙幽指尖抹过去,龙溟问龙幽:“消气了。”
龙幽点点头,却在心里问自己,我是怎么忍心伤他的,我果然比自己想得要狠心些。
龙幽将抹去的血放进嘴里吃掉,就算是这样的动作,他做来也无端透着些温柔。
他望了龙溟一阵:“净天教的事,不要自作主张。”
龙溟一手捂住脖子直起身,一手将龙幽从地上拉起来:“我有分寸。”
净天教教众大多生活在夜叉平民区,能在魔界有一居留之所,算是有了安身立命之处,可平民区鱼龙混杂,临近边界更是战乱频发,再加上那里本就是凋零荒芜,又常和其他部众为一点资源发生争夺,半魔在魔界本就要承受其他魔族有色目光,就算血手不在意,不代表其他教众在意。
所以血手找龙幽,一来便是想为净天教寻找更加适合居住的地界,他本来要去夜叉王宫,但是夜叉王岂能说见就见,好在他这一年在魔界也有些交情,本想托祭都里别的魔引见,却没想到如此之巧,在街上碰上了龙溟。
不过还有第二件事。
龙溟对龙幽说:“还有第二件事。”
龙幽问:“什么?”
龙溟端坐着,龙幽立在一边替他处理脖子上的伤。
龙溟说:“血手让我,不,是让你,他想让你帮他在魔界打听一个魔的下落。”
龙幽想都没想:“姜世离。”
龙溟弯了弯唇角,对龙幽说:“答对了。”
龙幽不知何故手下一重,龙溟因为疼痛皱眉。
龙幽有些没好气:“怎么这样怕疼,忍着点。”
龙溟说:“我哪里怕疼,再说你咬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怕疼呢。”
他又摸了摸自己雪白的脖子,似乎有些苦恼,说你让我怎么出去见其他的魔。
“你不会说是魔纹么。”龙幽耍无赖,“反正我咬都咬了,大不了让你咬回来。”
龙溟说:“行,那我要咬回来。”
龙幽皱眉:“你就不会大方点。”
龙溟站起来一脸严肃:“亲兄弟明算账。”
龙幽闭上眼睛很无奈:”那你轻点,我也怕疼。”
龙溟点头说,好好好,我一定轻点,说着便凑在龙幽脖子边上,磨磨蹭蹭没下口,心里在琢磨到底是咬下去还是亲下去。
龙幽有些毛毛的问他:“你在干嘛。”

雨势大的近乎狂乱,隐没的殿宇也挡不住天地声响,窗外的风几乎要冲破窗子。
眼神气息似乎也如窗外颠倒乾坤的雨一般,卷入旋涡。
龙溟伸出手,指尖越过龙幽浓密的长发,停在他的脑后,再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龙幽一句你在干嘛,追回了两个魔的魂,龙溟这才觉得方才的情形诡异而可笑,一时间自己都不懂自己心底在想什么,他有些迟疑的说:“不如这次先欠着。”
国家责任,情感道德在理智上提醒龙溟不能误魔误己。
龙幽有些猜不透龙溟是给自己台阶下,还是话里有话,只是觉得龙溟的态度不清不楚很是让他不舒服。
龙溟抬头的时候,龙幽在他脸上盯着多看了两眼,龙溟面上平静问他,怎么了,心里却在嘀咕龙幽是看出了什么。
“你很热么,怎么脸上这样红?”龙幽忍不住问他。
龙溟说是,殿中太闷我出去透透气。
这含糊其辞的话一听就是推搪。
龙幽心里骂龙溟在蜀山待久了,打太极的本事更胜以往,自己被他这样一糊弄,再想搞清楚,难不成要等到下一次水脉出事。
想到这里,龙幽忽然就想通了什么,这个想法放肆而大胆,那么龙溟想的是不是和他一样。
龙溟自觉从来不是吝啬于说谈爱恨,相反的,关键时刻他很擅长表达,只是不知道怎么在龙幽身上就不那么灵光,常常逼得龙幽炸毛,逼得自己望天。
在他心里叹气就这样算了吧的时候,龙幽却一把拉住他,眼神幽幽望过来,你走出去,然后又像以往一样躲着我是不是。
我什么时候一直躲……
龙溟方要反问,心里却一惊一跳,是啊,为什么总会有意无意避着龙幽,缘何如此,苛刻的近乎刻薄,因为他是自己的兄弟,因为怕他受伤害,因为担心他会过于依赖,因为自己……
他还没从内心翻江倒海的情潮汹涌中走出来,龙幽却欺身向前,含住他的嘴唇。
漫不经心却很缠绵,如同柳叶垂坠水面。
一直以来绷紧的弦通通断了,如果三十年让所有心意静止如古树,那么如今这一点温存能不能重新开出美丽的花。
不论龙幽是恶意的点火,还是难以自持,他都觉得自己很坦率。
龙溟会怎么做,说自己放肆,还是说自己无耻。
没有关系,龙幽等着龙溟的反应,很期待,很挑衅,也很无畏。
你会怎样反应,我的兄长。
龙幽从不喜欢气势凌迫于谁,却每每在龙溟面前风风火火的把一切都抛出来,他赌了一次,手无一子,对阵的筹码只有自己,就算输了,不会有什么更大的损失。
如果这次难以收场,总还可以像当年和姜云凡用一样的借口。
他低估了龙溟,龙溟不是可爱好骗的小姜。
所以这个吻很自然的得以发展下去。
从一点触碰到唇齿相贴,幸好不是一厢情愿,而是双方的渴望。
龙幽紧紧贴上去,他的双唇温软,话语总是多情,可是他只有一颗心。
如果他把这颗心放在龙溟这里,龙溟要不要。
龙溟很自信,除了我,谁还有这个本事来接手。
等到这一吻结束,龙溟已经抱着龙幽撞翻了烛台,他们在榻上滚了两圈,这榻上布置的实在舒服,随处可靠,让彼此再难起身。
“你居然没有推开我。”龙幽笑着张开手。
龙溟望着龙幽,眼神如潮水般卷涌而来,他伸手缠住龙幽的发,龙幽顺从的迎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龙溟侧脸笑笑:“我忽然想通了,好像收了你比推开你更简单些。”
这世上最难面对的不是敌人,恰是自己,他下定了决心,就算走错也要走到底。
龙幽摇摇头:“我不觉得这个想法很英明。”
龙溟按住龙幽的腰身,反问,为何。
龙幽压着一沓公文,衣衫凌乱,清贵华丽的王服一半都掉在了地上,他的兄长却气势凛然按着他,反正不是要扒了他的皮就是要扒了他的衣服。
龙幽随手抓起一份公文,半分张狂的在龙溟面前晃了晃:“你看孤现在这样,可像个昏君。”
“还有更昏庸的事,这次全怪为兄便是。”龙溟拂手落下帐幕。
雨夜灯火,修长身躯缠在一起,没有□□添香也旖旎酥骨在红尘万丈。
龙幽被攥着腰,不停在挣动,疼痛让他很想翻脸不认魔,龙溟出了一头的汗,简直怀疑他的腰会断在自己手里,压着声音温柔道,动静小点,小点。
龙幽摸着他的背脊狠狠掐了他一把,你动静小点。
你乖一点,我自然动静小点,龙溟很得理的继续,龙幽又想掐他,却被龙溟咬住双唇又压了下去。
掌灯侍女隔着长廊,望着殿内透窗而出的盈盈灯火,隔雨兴叹,这一场大雨,陛下免了今夜侍卫侍女的当值,自己却在殿中操劳一夜,陛下可真是勤勉爱民,不过为何太上王也一夜没有出来,啊,这里面一定也有太上王的功劳。
暖黄晨光铺过长廊水面,投在殿中窗上。
龙溟枕着手慢慢道,天亮了。
龙幽在龙溟身边坐得很端正,就像是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龙溟见他坐的这样端正,简直有些不忍心再碰他。
急于见驾的魔臣冲上殿前,龙幽龙溟衣装整齐走出殿外,意气潇洒很有魔样的立在阶上。
据闻不知好歹的修罗族昨夜偷袭,让夜叉守境士兵灾了大跟头,群臣愤怒说这事欺负到夜叉族头上来了,一个个摩拳擦掌,不管文臣武将都相当义愤填膺。
小雅毕竟爬得慢些,在群魔中为了博取龙幽的注意力只能高喊,陛下,不好了!
龙幽笑着哼了一声,陛下哪里不好了。
龙溟一眼扫过群臣亲自镇住场面,陛下自然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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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二十
修罗族夜扰边境,夜叉守军不备之下吃了亏,据说还被对方抓去了一个重要的将领,又据说这个将领的辈分关系杆子往上打上三打,可以搭上祭都里某某贵族,所以影响很不好。
修罗军态度十分嚣张且高贵冷艳,指明了要夜叉王来亲自和他们谈,说是谈,无非是准备割地赔款签订不平等条约,如果三天内不答应,就会把夜叉领将的魔元送回来,当然,也有可能连魔元都不还。
这段话不偏不倚的全传到了龙溟的耳朵里,传话的士兵说到最后一个字,龙溟脸色已经沉得堪比魔界天色。
什么叫挑战理智,这就叫挑战理智。
校场里高台上,龙溟威风八面一呼百应,诉说有力,手势沉稳,他声色俱厉追究了主要守边魔兵的责任,又很有风范的让守边不力的魔兵领军前锋,时刻准备戴罪立功。
原本士气低落的守边军顿时壮志澎湃,高呼卫我夜叉守我疆域,只恨不能此时便捐躯赴国难。
龙幽抱手歪在军帐边,张开五指,透过指缝间一片晨光望着校场上,想起很多年前也是如此,剑影刀光旌旗烈卷,多少魔族俯身而来,拥护着他们的夜叉王,龙溟。
众魔在群情激昂中也顾不得再去窃窃私语先王如何久未归国,又是如何能够顺利归来,眼下当务之急是自然是能在英名的夜叉王领导下,把气出回来,也自然,他们更希望这个夜叉王是,龙溟。
龙幽当初把龙溟回来的消息从王宫中一点点放出来,显然成效达到,不突兀又很惊喜,重塑先王威望十分顺利。
与帐外表现的无畏无惧气势冲天不同,龙溟掀入军帐内,快步走来,和龙幽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不能轻敌。
龙幽从面前摊着的羊皮纸上抬起脸,对龙溟点点头,很赞同道,是,不能轻敌。
龙溟背着手神色严肃,我调来当事的士兵仔细询问过,我们的守军并非不防,恰恰相反,守边军训练有素,指挥和战力向来很有一手,本来这场偷袭根本不足挂齿,昨晚我们的军队都已经把修罗军赶退五十里之外,形势一片大好,按道理就算接下来闭着眼睛打也不可能败得这么惨。
龙幽皱眉也是一脸严肃,那我们的军队怎么会输得这么惨。
龙溟一拍桌案:“黄雀童子,声东击西,调虎离山,随便怎么说都可以。”
夜叉前锋部队已经在回来的路上,谁知城边突然又来了一股势力,虽然数量不多,但是神出鬼没,武力值爆表,简直是一群杀神,与之交手的留余夜叉军不寒而栗,他们并非贪生怕死,战场上谁不是以命相搏,但是这样力量悬殊的交锋让他们毫无还手之力,实在可怕,前锋部队赶回来的时候,对方却不恋战,不过虚虚招架一场便退得干干净净。
龙溟忖了片刻道:“他们什么时候这样厉害了,以前的修罗军可次次是我们的手下败将,你可有所了解,阿幽。”
龙幽一支朱笔点着朱砂在羊皮纸上描写,龙溟望他:“阿幽,我在问你话。”
龙幽沉默半晌忽然开口:“他们挑在夜半接近天亮时分,分作两批,一批普通兵队牵制我们的军力,而另一批精锐部队却让我们剩下的士兵措手不及,来去行动极快,却不求战果,算准了我们清晨接到战报,立刻大放厥词好来挑衅,我觉得这一场,很突然,也很有目的,简直就是冲着……夜叉族挑衅,才打的。”
龙溟问道:“所以你觉得是,私怨?”
龙幽若有所思:“我好像不记得什么时候招惹他们了,说不定是你做夜叉王的时候惹得祸呢。”
龙溟先是挑眉,想想也有可能,他很努力地低头回忆,然后叹气:“百来年的事,我也赢过太多次了,没什么印象。”
他在外动员布局早已口干舌燥,回来又是说了一堆话,拿起桌上茶壶就灌了一壶。
龙幽托着腮望着他道:“修罗军这次这么嚣张倒像是请了高手,说是甚至有魔身手和术法都不像是修罗族,我们的士兵从来没见过。”
龙溟皱眉:“魔界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人物。”
龙幽很感慨,是啊,不知道是什么人物,真是厉害。
龙溟慢慢放下手里的壶:“你好像了解的很清楚啊。”
龙幽摊手:“哪有,我知道的,你也都知道。”
龙溟说:“那我刚才和你费功夫这么分析半天,你直接说你知道不就行了。”
龙幽笑了,你分析的多有理有据呀,我就喜欢看你在我面前威风八面的样子。
龙溟顿时觉得鸡皮疙瘩起一身,刚喝的水都快要嗝出来,但是又觉得肉麻得十分甜蜜,他想起来清晨事忙,还没有问过龙幽可好,立刻走过去,很温柔的扶住龙幽的肩。
于是一个赛过一个的肉麻。
虽然这一仗打得不漂亮,但是好在后方不乱,夜叉上下也没有因为受到威胁而群魔不安。
似乎问题的重点暂时落在了夜叉王谈判上。
谈判那天风光明媚,双方都挑了一个好天气,高谷两边夜叉和修罗魔兵都对立而望。
夜叉大旗上一个‘幽’字招眼而拉风,怕是别的魔不知道夜叉陛下在场,好像这场谈判夜叉才是胜方。
对面山壁的修罗使节遥遥一挥手,动作还挺漂亮潇洒,修罗军自带翻译站上前来一口流利夜叉语大喊,我们军行远距,早已兵困马乏,夜叉陛下不如让我们的军队在这里休整一番,明日一早再谈。
军前来报,说修罗军要在这里休整一夜。
镜丞听到了低低骂一句,事多。
龙幽摆摆手说,休息就休息。
镜丞拱手道,陛下,不如派几个魔夜探究竟,也好知道对方虚实。
龙幽看他一眼,笑道,你还挺聪明的嘛。
镜丞被夸的脸一红,顿时不再说话。
龙溟抱手,不知道对方今晚会有何动作。
不一会又有军前来报,修罗族准备了盛大的晚会邀请夜叉王同乐。
龙溟冷笑,呵,抓着我们的族人,让我们陪他们乐,我倒要去看看他们是想如何乐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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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转载][溟幽] 归去来兮 BY 锦瑟笙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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