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龙溟其实本想直接飞奔去王宫外,但是这样出现太过唐突,也太过夸张,应该等守卫交完了班,宫中来往魔少的时候再去,其实魔翳说的对,都等了二十五年,难道还差这么一会。
虽然听到等了二十五年,龙溟心里有些不舒服,想说这都算什么事,但是这么一会的耐心他还是有的,昔日君臣十分默契的你问我答,甥舅情谊自该更胜以往,可惜他们都不是唏嘘感叹的性格,没法执手相看泪眼,话中动情都要在场面上说破,真是少了许多情调。
魔翳看龙溟一会起一会坐,好像凳子上有针一般,心里直摇头,陛下,不,先王,你这练得什么招式,这样不定心。
魔翳索性分他半壶酒一只杯子,说是今日王宫外有典礼,龙幽派魔送过来的,喝一喝吧味道还是不错,本来和酒一起送过来的还有一只面具,但是自己不爱凑热闹了就没用上。
他说的不咸不淡无关痛痒,龙溟一时间反倒不好接话,最后喝了一杯酒说舅舅这些年为夜叉多劳,龙溟真是感激,还有龙幽,我替龙幽感谢您多年费心教导,魔翳神色不改,道,谬赞了,其实龙幽在得知龙溟下落后,也很“真诚”的谢过了自己。
他们话说一圈,最终还是绕在龙幽身上,半壶酒很快就见底,算过时辰,夜叉值守的侍卫换过了班,龙溟迫不及待的冲了出去,衣发一晃,魔翳本想再添补两句话,不过龙溟走得太快,魔翳也从来不喜欢背后唤留。
当然这个时候,龙溟见弟心切,并不知道他的确应该留下听魔翳把话说完,也总归不能怪魔翳一向太体谅龙溟。
原本魔界干旱,四处如同炭烤火燎,烟熏大地,难分天地颜色,一年又一年,魔族生存在这里,他们天生寿命长,醒来是白天,闭眼是黑夜,岁月概念总是模糊。
只是日子久了,总是渐渐有了些变化,一点一滴变得多了,渐渐不似以往。
龙溟点着烛火,立在桥边上等龙幽,没有差错的话,这里是回殿中的必经之路,然后就是满怀期待,龙幽见到自己该是什么反应,哎,不会哭鼻子吧。
龙溟乌七八糟的想了一堆,连出场和台词和都想了一遍,就算不是多么惊喜欢欣的重逢,好歹也要感动一些,再不济也应该好好打声招呼。
可是龙幽的出现和反应,明显让龙溟感觉自己被调戏了,龙幽醉得厉害,压根没想到是龙溟出现,龙溟想他竟然掐自己下巴,反了反了,这是要翻天么!
龙幽可不就是翻了天,他连自己舅舅都整了一遍。
“没大没小。”龙溟念一句抱起龙幽,啧,还有点沉,然后气就消了一半。
龙溟指尖点在床榻边缘数乌龟消磨功夫,看着帷幕下睡成一团的龙幽,在激动的喊醒龙幽和体现兄长气度的等候中煎熬挣扎,心里慢慢磨牙,小混蛋,小混蛋,我在你身边,你怎么睡得着!
龙幽醉着翻了个身,手忽然搭了出来落在龙溟手上,龙溟出神吓了一跳,以为他已经醒过来,连忙挨过身去,声音温柔的像是撒上了糖:“阿幽。”
真是甜的龙溟自己都快齁住了,可龙幽只是换个方向蜷成一团,龙溟顿时有些失落的怀念起被龙幽揣在怀里的时光。
半夜里月光渐落,一缕一缕的水泻般淌进屋中,周边静得不可思议。
龙溟攥着龙幽的手却越发清醒,细细把往日的,如今的,所有和龙幽相处的时光回味了一遍,时不时望望月色,又时不时望望龙幽,如果这种等待是报应,那便报应吧,一报还一报。
终于龙幽指尖动了动,他蹙眉呓语一句,龙溟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只是龙幽手上力气大得很,龙溟几乎可以听到关节握在一起的咔咔声,龙溟自己都觉得疼,心中一动,另一只手去捧龙幽的脸。
忽得龙幽张开眼坐了起来!龙溟没躲,一下子被龙幽撞翻在床上,他一把抱住龙幽,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龙溟揽住龙幽,埋脸捂在龙幽满头发间,“阿幽,阿幽。”
龙幽却像是被魇住般没有回答,过了一会,龙溟才敏感觉得龙幽反应不对,难道是被吓到了,他检查了自己一遍,反复确定没有缺胳膊断腿,这才摸摸龙幽的头发:“我在这里,你看看我。”
他反复说了好几遍,确定龙幽是在听,但是一时得不到回应,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才捏过下巴,总不会不记得我。
半晌,龙幽趴在他身上,似乎轻轻呼了一口气,攥着龙溟的手松开,双手怀上龙溟的肩,摸着拍了拍:“哥,我听到了,回家就好。”
龙幽挨在自己兄长的肩上,搂紧他,龙溟看不见他的神情,但是龙幽终于语调透出喜悦:“我方才……方才做了几个梦,都不大好。”
灯盏已经燃尽,龙幽松开怀抱,龙溟也去看他的脸,在黑暗中准确捕捉到龙幽的眼神。眷恋的喜悦的倾慕的期盼的,这样的眼神都是真的。
龙溟难得温情如水,望着龙幽:“什么梦,说出来就不怕了。”
龙幽见他这样倒觉得古怪不适应,忍不住肩膀颤着笑起来:“你别这样,我真不习惯。”龙溟心里有些委屈,他还没来得及温柔到底,龙幽却和他说不需要了。
龙幽起身抓起衣裳套好,“我现在想也不记得了,忘就忘了吧。”他又去点了一盏灯火,放在龙溟身边,伸过手去,这次握住很轻也很暖,他郑重其事对龙溟说,让我看看你。
灯火跳跃下,迎着月光总有些说不出的缠绵旖旎,龙溟也是祖传的英俊好相貌,就是神态冷厉些,一双眼睛深不见底,“变化大么。”
龙幽点头,“怎么不大,前段时日哥你连正形都没有。”
龙溟也不气这小混蛋嘴上占自己便宜,“阿幽,你也长大了。”
龙幽只当这是一句赞美,十分受用,龙溟有些叹息,并非惋惜失落,只是感慨往事排山倒海,光阴错漏太多。
龙幽也本以为自己会多么激动,打算见面少说要和龙溟扭成一团打一场,但是见他这样心平气和的和自己说话,仿佛回到二十五年前的以往,终于神思清明,他说,你能回来真好,真的,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然后所有翻滚浓烈的念想都塞回心底最深处。
第17章
二十余年往事,每一件都很值得好好说,惊心动魄抑或辛酸艰难,可是龙溟才经历了重聚的喜悦,修为未曾完全恢复,自然精力不胜以往,他又熬着等了龙幽半夜,龙幽看出他神色倦倦,于是腾出半张床榻道,不如你先睡一会,你累了。
龙溟听他这样说,反倒一怔,龙幽一双手扶过来压住龙溟的肩,动作温柔,龙溟摸摸额头躺在床上,忽然觉得踏实,这么多年心第一次落回实处。
他翻了个身恰好望见龙幽落在腰间床上的长发,龙幽低头冲他笑笑,我去替你点支香。
馥郁的香料味却不浓烈,适于安眠,龙溟其实有些不敢睡,万一这一觉睡醒发现都是一场梦该怎么办,但他渐渐抵挡不住席卷而来的睡意,龙幽坐在他身边,伸手按住他的眉心低声道,你放心。
这真是一件奇妙的事,龙幽自己都没想到,再见的第一天,龙溟会这样安静的睡在自己身边,龙幽看看他,又听听他均匀的呼吸,见他这样自在安睡,终于舒了口气,活着真好。
龙溟醒过来的时候,香炉里余烟袅袅,烧完没有多久,床榻边是空的。
屋子里没有亮灯,龙幽显然不在,去哪里了?
龙溟推开屋门,看见龙幽站在屋外,不知道是才回来,还是刚出去,心想自己这一觉睡得真是沉,一点知觉都没有,明明开始没有累成这样。
“睡得好么,你睡了两个时辰。”龙幽看他一眼,又低头望着殿前缸中水里的花,紫色的一朵朵看上去可爱讨喜,他又说:“我把侍卫调开了,王宫里都挺忙,有其他部族的使节要来。”
水面上多出一个倒影,龙溟站在龙幽身后:“要我帮忙么。”
龙幽对他笑道:“暂时不用,对了,我已经吩咐下去,准备替你接风洗尘。”
龙溟才要说,不用这样麻烦。
龙幽又添一句:“庆祝兄长脱胎换骨。”
小池子里水汽氤氲看上去就很舒服,龙溟站在池子边上却有些不快,这满池的花瓣算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奇葩恶俗的情趣。
龙幽见他迟迟不肯下去,立在屏风外懒懒的笑:“哥,要不要我进来帮你搓澡。”
龙溟脱了衣服泡进去还是觉得不舒服,满池子花瓣飘来飘去,他对屏风外的龙幽说,你进来,龙幽一身中衣,赤着足嬉皮笑脸的走过去。
龙溟听到身后的水声响动,龙幽也下了水,他回头的时候,龙幽已经浸在水里,咕嘟两个水泡后,水面浮上一缕缕头发,紫色的发泡入水中,颜色如墨,氤氲水汽里更是眉目难辨。
龙溟笑了笑向水下探去却什么也没摸到,忽然龙幽从他面前冒了出来扑了他一脸的水,龙溟挡住又去抓他的手:“你多大了,还玩这种把戏。”他有心罚龙幽,瞬间将龙幽按入水里。龙幽却早已一般搂住他反倒将他一起拉入水底。
水底一番较量缠斗胜负难分,在他们成功把自己憋死前,这才一起探出头来。花瓣贴着他们的脖子和脸,龙幽在水底散开了龙溟的长发,钻出水面后咳了几口水。
龙溟见他呛着替他拍了拍背,龙幽附过来在他面前,身体赤裸的靠在一起,勾起唇角道:“感觉像在照镜子。”
本来六分像,此刻倒有八分。
屏风外的杜阑送来衣物,听到里面的动静,有些脸红的弯着身体,偶尔低低笑语两句,水声中十分迷离,简直要命,磨蹭了一会无意的抬头,看到前面模糊的身影,顿时觉得很受不了,拾起裙子就跑,因为心虚,连带着不小心踢翻了一只托盘。
龙溟立在岸边擦水,龙幽捧了衣物过来:“竟然放在外面就跑了,送进来很可怕么,我都不怕。”
龙溟穿上中衣,又去拿他手中的衣物,却又停住手:“阿幽,应该不是这件。”
龙幽抖开衣物,精致的纹路端庄内敛,他点头肯定道:“就是这件。”他提着衣服对着龙溟比了比:“这是照着你原来的王服定制的,还是和以前一样合身。”
龙溟见龙幽不像是开玩笑,皱眉,神色平静冷厉,龙幽似乎不觉,依旧道:“不知道你换了这样一身出去,他们分不分的出你我。”
龙溟不想动怒,但这的确是有些胡来,他尽量心平气和道:“我才回来,如果突然出现登上王位,势必要有引起轩然大波,龙幽,就算你再不喜欢这个王位,也不能这样草率。”
“你不要这样任性。”龙溟按住他的肩,耐心劝道:“我在这里,我会帮你。”
“我当初也是突然成了王。”龙幽觉得自己手举得有些酸,抱着衣服道:“这本来就是你的位置,哥,我不是任性,我只是觉得,你回来接任王位比辅佐我当这个王要简单些。”
龙幽仔细想过,与其有那么多的麻烦,不如直接干脆的解决问题,反正他也对王位无所留恋。
这种时候最好的解释就是不解释,他也不介意外界对自己的看法,只要龙溟回来重掌王位,其他魔对自己的看法一点也不重要。
龙溟立刻松开手,这下子是真的有些生气,却一时间不好反驳说龙幽什么,只是龙幽这样行事处事的态度让他可气:“我不答应。”他纵容龙幽很多次,唯有这次不行。
龙幽见他神色坚决难以动摇,点了点头,依旧笑得轻松,他将衣服递给龙溟:“我知道你现在肯定这么说,你先留着衣服。”
“反正,你迟早会答应的。”
反正你迟早会答应的,龙幽说这话的口气就像是饭吃饱了走路多消化,天热多喝水降火一样,实在是儿戏,大臣平民怎么看,其他部众怎么看,国事怎么办,怎么这样不懂事呢。
龙溟埋头抱着手,绕着墙根磨了半天,琢磨怎么劝龙幽,可他要是不听话,难道再像小时候揍一顿,不知情的侍从侍女躲在一边,眼光跟着他的脚步来来去去,陛下怎么了呀,怎么一脸的不高兴?忽然有魔跳出来说,坏了坏了,一定出大事。其他魔看他肯定的表情,连忙凑过去一听究竟。
陛下忽然穿这么低调,一定是出大事了!
顿时众魔都很惆怅,陛下又在烦什么呀,是政务不顺,还是又要打仗了,难不成还是什么公主殿下又要逼婚了。
龙溟抱着手叹了口气,抬头忽然收到许多同情和不舍的目光,侍从侍女见他望过来,纷纷缩了回去,互相掐捏着怪对方八卦。
龙溟大概也觉得有些惹眼,背着手往城门外走,准备换个清净的地方继续烦心。
出了城门没多久了,就到了城外街上,酒楼边热闹非常,不知道又是哪路英雄豪侠要比武。 龙溟没有兴致,要绕道走开,路过酒楼忽然觉得哪里不对,眼光掠过酒楼一角,却见一道
脚步声渐渐明显起来。
龙溟大概往城门外走,准备换个清净的也觉得有些惹眼,背着手地方继续烦心。
他挑了挑眉,一时也无法辨明对方身份,不知是敌是友,决定静观其变,不多时便绕开了热闹的长街。 龙溟左右张望一下,轻松一跃跳上了墙头,视野一览无余,对方显然没想到他忽然会来这招,措手不及却也不慌乱躲避。
龙溟居高临下,装束外貌上来看觉得对方不像是普通夜叉族民,道:“阁下为何一路跟随?”
那魔半张脸面带血色显得有些鬼魅,声音沉缓道:“龙公子别来无恙,可还记得净天教之事。”
别来无恙,净天教,龙溟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好交情,猜测对方是认错了自己,最有可能便是把自己当做龙幽,干脆顺水推舟问道,可有要事,那魔似乎有些略显迟疑,比了个手势,龙公子能否借一步说话。龙溟笑笑,潇洒跃下墙来,自然无妨。
祭都校场上尘土飞扬,校场新进一批良驹,匹匹毛色油亮,生得很威风,数十匹宝马同时扬蹄奔跑场景壮观。
龙幽想起龙溟爱马,特意去看了看,他看中了一匹白马,但估计龙溟会喜欢黑的,这些马还没驯好,性子都烈得很,逢魔近身就扬蹄子,龙幽本想摸摸,最后还是作罢,决定让他的兄长自己来看。
他看完了马心情不坏,魔翎来见他的时候,开药又被他留着说了好一会话。
魔翎斟酌着用药,是九叶七花还是幽檀凝心露,想了想最后和龙幽说:“陛下您该多休息,那些香您如今一次是多少量。”
龙幽道,你说两钱一烧似乎不大够,孤一般是半两。
魔翎停下手中的笔,陛下,半两的话,不止安眠,熏晕过去都够了。
难怪龙溟近日梦话颇多,龙幽还以为兄长是给自己气的,龙幽说,原来是这样,魔翎道,如果陛下夜半还是会痛醒,就把香停了吧,本来那些香也于伤势无益,看来是无用。
龙幽摸了摸心口,难怪我上次疼醒了就睡不着,不过那些香还是挺有用的。
第18章
夜晚萧索的风吹上河中水汽,厚厚沉沉像是某种吹不散的情绪,魔翎走在弯曲的长廊上,思索着与龙幽的谈话,他绕了两步从侧门出去,准备去见魔翳,听到脚步声又停住了身法,
回头望见黑甲劲装的将军,原来是镜丞,魔翎站住脚步和镜丞打招呼,镜丞点头道,陛下近日似乎时常召见你。
魔翎道陛下待下亲和,确实是时常召见下官,镜丞道,陛下这样一日一日召见医官大人,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总是难以放心,不过陛下底子好,我们也是盼着他早日好起来。
龙幽身边的下属心思敏锐,魔翎倒不见怪,他这样一日胜似一日的跑得勤快,没有其他的魔来问自己反倒是怪事。
是战场上的旧伤,好起来需要多费时日,将军记挂陛下,实在忠心可表。魔翎的解释是龙幽对他的交待,龙幽不说,他自然也不会说破。
镜丞望着魔翎,步伐沉稳向他走来,神色平平,身为臣子,忠心是本分。
天上积起重云一层一层,挡住了月光。
魔翎觉得镜丞话中似乎有另一层意思,镜丞经过他时望了望天色,抱拳笑笑道,新任的巫祝说接连几日云重天沉,夜叉有将雨之象,我看今夜格外明显。
他正说着,果然天上明暗交替,又传来几声闷雷声响。
镜丞似乎分外关心又继续道,医官大人还是早回,免得路上遇雨,到时有诸多不便。
魔翎也随他一般望了望天色,想起出来之前,龙幽也是望着殿外天象神色期待的和自己说,夜叉久旱逢雨,希望这场雨下得久些。
希望这场雨可以下得久些,魔翎念道,又闭了一会眼,镜丞不再理会他,举步走向殿前,也没有去关心身后魔翎垂手施展空间法术。
不知是否感应魔界众生千万个日夜的期待,这一晚竟然真的下起了雨,还是大雨滂沱,水幕成帘。
整座王城都沉浸在甘霖骤降的喜悦之中,互相传告同样的消息下雨了下雨了!一时竟然再无第二句言语,市井酒肆,街头摊贩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和生意,家家户户窗门大开,男女老少惊喜而感动,伸手向窗外迎这一场大雨入户。街边的武士已经放下兵器,欢呼着搂在一块彼此捶肩,今日有雨兄弟请客,相邀酒楼中饮酒。
龙溟早已寻了酒楼靠窗处,不过多时,窗外屋檐上雨水已经成滴成串落下。
街边腾起烟白色的雾霭,苍茫天地下,雨水欢笑中如梦似真。
他双手按在膝上难掩心中激动之情,半晌才感慨一句,终于下雨了。龙溟说完又想起自己身边有“客”,侧脸又解释道,魔界旱来已久,如今水脉逐渐恢复,又有这一场雨,呵,我有些高兴过头,血手护法莫要见怪。
血手看他一眼,“血手旧主已经失踪下落不明,龙公子直呼我姓名就是了。”
“血手护法对旧主深情厚谊,真叫龙某感动,既然护法这样说,龙某也不客气了。”
龙溟叫来一壶酒请他,血手便也不推拒。
酒馆热闹,众魔只顾赏雨欢饮,也不曾注意这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两魔。
就算龙溟再平静抑制,血手靠在窗侧也感觉他话中喜悦之情,龙溟这样的反应完全不算过头,只是方才几番交手对谈中,血手觉得他有些奇怪,说不出来的奇怪,就算仅仅几面,对方的表现也太过陌生。
血手心中略觉不妥,眉峰微蹙喝了杯酒,转念又想大概是对方也不愿和自己有太多瓜葛的缘故,毕竟身份尊贵不是么,贵族少爷公子的脾气,他当年也不是没见识过。
龙溟演起龙幽的身份毫无愧怍心虚,就算他演来只有一分真,至少血手也信了他五分。
“方才躲雨急切,血手兄还不曾详明来意。”
龙溟和血手毫无交情,但是净天教龙溟却是已有耳闻,如今七成净天教众生活在祭都平民区,他们教主一年前失踪,如今净天教当年的护法前来,总不会是单纯为了叙旧吧。
“我不说暗话,此次前来,是为了两件事。”血手单刀直入。
龙溟垂眼一笑细呡酒水,放下酒杯,自然喜于他打开天窗说亮话,笑道,哦,不知血手兄所谓何事,龙某洗耳恭听。
雨下了半夜毫无停止之势。
龙溟在酒馆前直接运起越行术,血手立在酒楼上看着消失于雨幕之中的紫色光晕,倾下手中酒水。
他几乎快要忘了少年之时的豪情,当年也和谁同饮,虽有同饮却再未同归。
王宫里不知是哪个侍从侍女突发奇想,在殿前摆上了数张桌案,又在桌案上放着几只精致瓦罐,雨水叮咚有声倒是有几分情趣。
龙幽抱手阖眼靠在殿外,他披着王服,却散着一头长发,静的像是一尊像。
龙溟见龙幽这样,自然知道龙幽在等自己,他淋着雨走过去,未等龙幽发话,侍从已经跑上前抬起衣袖替龙溟挡雨,龙溟疏离抬手挡开说:“不用。”
龙幽像是下定某种决心般张开眼,眼神幽深,紫色的瞳中似乎毫无情绪又似乎各样情绪,他冲龙溟笑了笑。
他旁若无魔,伸手替龙溟擦去脸上的雨水,从眉眼到下颔细致亲昵,龙溟没有动。
好像这雨水擦也擦不完,龙幽擦得很慢,指尖停在龙溟脸上,笑着问他:“哥,你怎么淋成了这样。”
龙溟一瞬不瞬盯着龙幽:“雨大。”
龙幽指尖很暧昧的点了点龙溟的脸,龙溟眉头一挑,顿时按住他不安分的手,龙幽似乎未觉不妥,反倒一脸好奇带着刻意的戏谑:“是呀,这么大的雨你去了哪里。”
龙溟脑子瞬间想出千百个理由和借口,他却选择了沉默,虽然心里有个声音在和他说不能骗自己弟弟,但是他又觉得实话实说会坏事,所以他很难得的沉默了。
龙幽很温柔深情的又问一遍:“哥,你去了哪里。”
四目相对如有火花,一边的侍从侍女见他们两这样,莫名想脸红,这像话嘛王族你很了不起啊,王族也不能大庭广众的放电呀。
轰隆!天上很应景的响了道雷。
侍从侍女顿时把脸埋的更低,秀恩爱当心遭雷劈啊!
两个魔僵了一会,还是龙溟先松口:“大风大雨,你一定要把我挡在外面么,我总要去换件衣服。”
龙幽看着他还在滴水的发尾,站直了跺跺脚:“行,那我们进去谈。”
殿中点了炉火,火光噼里啪啦跳来跳去,映着他们两的侧脸,像是镀上一层明霞。
龙幽取了袍子递给龙溟:“我的,你爱换不换。”
龙溟把自己裹了一个实在,立在火边上烤火,一双修长的手伸在炉火上翻来翻去。
龙幽慢条斯理的坐好,又慢条斯理的理好衣裳下摆,龙溟翻来翻去还是那一双手,龙幽理完了衣服说:“你别烤熟了。”
龙溟突然回过神‘蹭’得缩回手,他雨淋多了有点发懵,不过面上依旧很正常很淡定:“是有点热。”他最爱心里琢磨事情,这是天生的改不了。
龙幽揣着袖子走过来打断他的思路。
“城外热闹么,今日比武是哪个部众的赢了。”
龙溟琢磨出味来了,这回换他他望着龙幽慢条斯理道:“你监视我。”
龙幽笑了,他一笑就爱挑着眼尾,看起来很漂亮,还很有风情,要是以前小时候,龙幽惹祸调皮肯定不敢和龙溟这样笑,可他现在不光敢调皮了,调情都是一把好手。
龙幽挨在龙溟面前,几乎要贴上龙溟的脸,他开口说话,呵出来的气息喷在龙溟脸上:“你我亲兄弟,我是关心你,要下雨了,我不过派个魔跟着你,好提醒你要早点回家。”
龙溟盯着他,眼光灼灼快要灼出火来,他伸手一把攥住龙幽的肩,龙幽没反抗几乎被他攥得一抖,这下离得更近,龙幽歪脸靠在龙溟肩上,龙溟又攥着他让他对视自己的眼睛。
龙溟几乎要伤心到痛心了,他怎么也想不出龙幽竟然会监视自己!
“你在生什么气,净天教是我答应下来让他们留在魔界,他们既然生活在夜叉自然也算是我夜叉子民,我总要知道他们留下来不会惹事不会惹麻烦,会安居乐业吧。”
龙幽扬着脖子丝毫不在乎自己现在的状态就像是要被宰割的猎物,龙溟虽然心里动火,但是望着说话的龙幽,却不期然的冒出一个念头,他说话都快要亲到我了。
龙幽继续造孽般的仰着脖子说:“我没监视你,但是我要留意净天教,因为夜叉王宫不只有我,还有你,还有舅舅!”
他肩膀在龙溟手里动了一下想挣脱出来,龙溟出乎意料的松了手直往后退,他一退连退了好几步,倒把龙幽吓了一跳,龙幽很错愕的望着他。
龙溟反应快稳住自己脚步,他盯着龙幽拧着眉,半晌才开口吐出一字:“你……”
龙幽以为他依旧怒火冲天,但还是不怕死的问:“我什么。”
你说话都快要亲到我了。
第19章
龙溟你了半天没你出半个字,龙幽见他这样顿时身上一阵冷一阵热,明明自己已经快要沸腾了,可龙溟永远就像是还在水底埋着。龙幽下定决心不能服软,可是渐渐快要坚持不下去,因为这种无言以对简直比争吵更煎熬。
说点什么吧,说点什么都好。
龙溟如他所愿开口:“阿幽,如果我们兄弟之间都要有嫌隙,那真是……太心寒了。”
龙幽被他一句心寒攫住心脏,忽然跳起来扑了过去。
龙溟这次还是没躲,又被他‘咕咚’撞翻在地,他回来数日,已经连着被龙幽撞翻了两次,不知道是谁比谁更倒霉。
龙幽拎着龙溟的领子:“你心寒,你知道我多担惊受怕!”
龙幽吼完一摔手,龙溟顾不得疼抱住龙幽,龙幽被他按住更是火大,抬手想挥拳,又被龙溟抱着在地上翻了个身。
他们缠手缠脚扭在一处,全都丢了法术招式,龙溟拼尽力气才压住龙幽,吸了一口气:“你还是说出你想说的话了,你到底是怨我的。”
龙幽撇过脸喘气不去看他。
龙溟慢慢拨过龙幽的脸:“你哭了。”
“还没哭呢!”龙幽眼眶里眼泪打转,转了许久却没能掉下来,龙溟叹息着摸了摸他的眼角:“你不信我了吗,阿幽。”
龙幽反问他:“你一面让我信你,一面又事事瞒着我,你知道我多怕你会出事,多怕你会离开我,兄弟嫌隙,呵,兄弟嫌隙,那你知道我有多为难吗!”
龙溟在龙幽眼角擦了半天,不知该如何安慰龙幽,他本身也不擅长说什么安慰的话,说些甜言蜜语又觉得是轻贱了彼此,他在记忆里搜罗了半天,这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会哄魔。
真让魔着急。
“很多事我瞒着你,是为了你好,如果你就此怨我。”龙溟轻声道,“那么就怨吧。”
如果我多背负一些,可以让你少背负些,让那些荆棘险恶可以离你远一点,至少不会近的伤害你,阿幽,我不想让你受到伤害,从来不想。
龙溟俯身,被雨水淋湿的长发一缕一缕垂落在肩膀,又有些落在龙幽脖子上。
殿外的雨声噼里啪啦毫不停歇。
龙幽想避开龙溟,可是龙溟对他说,我是想对你好的,就像是咒语一般缠住龙幽的身体灵魂。
龙溟一低头潮湿的长发还贴着龙幽的脖子,龙幽避无可避,觉得更是难过,忽然心中发狠,做了一件他自己都觉得疯狂的事。
龙幽伸手捧住龙溟的脸,哥,你说对我好,可你对我的好,我已经快要领受不起。
龙溟静静等待着他的动作,就在下一瞬间,龙幽抱住他,一口咬住了龙溟的脖子。
或许所有情感到极致就是疯狂,龙幽抱住龙溟狠狠咬下去,他需要宣泄,如果再不疯狂一点,他不能保证自己还能撑下去。
鲜血慢慢就从皮肤渗出来,甜的腥的热的,全都掺杂在一处。
疼痛的晕眩感并没有让龙溟推开龙幽,他抱紧龙幽,就算这个时候,龙幽真的要喝干他一身血,他也不会拒绝,他怎么能够拒绝。
龙幽松开牙齿,唇尖在龙溟脖子上碰了碰,好像一个亲吻。
伤口渗着血丝,龙幽指尖抹过去,龙溟问龙幽:“消气了。”
龙幽点点头,却在心里问自己,我是怎么忍心伤他的,我果然比自己想得要狠心些。
龙幽将抹去的血放进嘴里吃掉,就算是这样的动作,他做来也无端透着些温柔。
他望了龙溟一阵:“净天教的事,不要自作主张。”
龙溟一手捂住脖子直起身,一手将龙幽从地上拉起来:“我有分寸。”
净天教教众大多生活在夜叉平民区,能在魔界有一居留之所,算是有了安身立命之处,可平民区鱼龙混杂,临近边界更是战乱频发,再加上那里本就是凋零荒芜,又常和其他部众为一点资源发生争夺,半魔在魔界本就要承受其他魔族有色目光,就算血手不在意,不代表其他教众在意。
所以血手找龙幽,一来便是想为净天教寻找更加适合居住的地界,他本来要去夜叉王宫,但是夜叉王岂能说见就见,好在他这一年在魔界也有些交情,本想托祭都里别的魔引见,却没想到如此之巧,在街上碰上了龙溟。
不过还有第二件事。
龙溟对龙幽说:“还有第二件事。”
龙幽问:“什么?”
龙溟端坐着,龙幽立在一边替他处理脖子上的伤。
龙溟说:“血手让我,不,是让你,他想让你帮他在魔界打听一个魔的下落。”
龙幽想都没想:“姜世离。”
龙溟弯了弯唇角,对龙幽说:“答对了。”
龙幽不知何故手下一重,龙溟因为疼痛皱眉。
龙幽有些没好气:“怎么这样怕疼,忍着点。”
龙溟说:“我哪里怕疼,再说你咬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怕疼呢。”
他又摸了摸自己雪白的脖子,似乎有些苦恼,说你让我怎么出去见其他的魔。
“你不会说是魔纹么。”龙幽耍无赖,“反正我咬都咬了,大不了让你咬回来。”
龙溟说:“行,那我要咬回来。”
龙幽皱眉:“你就不会大方点。”
龙溟站起来一脸严肃:“亲兄弟明算账。”
龙幽闭上眼睛很无奈:”那你轻点,我也怕疼。”
龙溟点头说,好好好,我一定轻点,说着便凑在龙幽脖子边上,磨磨蹭蹭没下口,心里在琢磨到底是咬下去还是亲下去。
龙幽有些毛毛的问他:“你在干嘛。”
雨势大的近乎狂乱,隐没的殿宇也挡不住天地声响,窗外的风几乎要冲破窗子。
眼神气息似乎也如窗外颠倒乾坤的雨一般,卷入旋涡。
龙溟伸出手,指尖越过龙幽浓密的长发,停在他的脑后,再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龙幽一句你在干嘛,追回了两个魔的魂,龙溟这才觉得方才的情形诡异而可笑,一时间自己都不懂自己心底在想什么,他有些迟疑的说:“不如这次先欠着。”
国家责任,情感道德在理智上提醒龙溟不能误魔误己。
龙幽有些猜不透龙溟是给自己台阶下,还是话里有话,只是觉得龙溟的态度不清不楚很是让他不舒服。
龙溟抬头的时候,龙幽在他脸上盯着多看了两眼,龙溟面上平静问他,怎么了,心里却在嘀咕龙幽是看出了什么。
“你很热么,怎么脸上这样红?”龙幽忍不住问他。
龙溟说是,殿中太闷我出去透透气。
这含糊其辞的话一听就是推搪。
龙幽心里骂龙溟在蜀山待久了,打太极的本事更胜以往,自己被他这样一糊弄,再想搞清楚,难不成要等到下一次水脉出事。
想到这里,龙幽忽然就想通了什么,这个想法放肆而大胆,那么龙溟想的是不是和他一样。
龙溟自觉从来不是吝啬于说谈爱恨,相反的,关键时刻他很擅长表达,只是不知道怎么在龙幽身上就不那么灵光,常常逼得龙幽炸毛,逼得自己望天。
在他心里叹气就这样算了吧的时候,龙幽却一把拉住他,眼神幽幽望过来,你走出去,然后又像以往一样躲着我是不是。
我什么时候一直躲……
龙溟方要反问,心里却一惊一跳,是啊,为什么总会有意无意避着龙幽,缘何如此,苛刻的近乎刻薄,因为他是自己的兄弟,因为怕他受伤害,因为担心他会过于依赖,因为自己……
他还没从内心翻江倒海的情潮汹涌中走出来,龙幽却欺身向前,含住他的嘴唇。
漫不经心却很缠绵,如同柳叶垂坠水面。
一直以来绷紧的弦通通断了,如果三十年让所有心意静止如古树,那么如今这一点温存能不能重新开出美丽的花。
不论龙幽是恶意的点火,还是难以自持,他都觉得自己很坦率。
龙溟会怎么做,说自己放肆,还是说自己无耻。
没有关系,龙幽等着龙溟的反应,很期待,很挑衅,也很无畏。
你会怎样反应,我的兄长。
龙幽从不喜欢气势凌迫于谁,却每每在龙溟面前风风火火的把一切都抛出来,他赌了一次,手无一子,对阵的筹码只有自己,就算输了,不会有什么更大的损失。
如果这次难以收场,总还可以像当年和姜云凡用一样的借口。
他低估了龙溟,龙溟不是可爱好骗的小姜。
所以这个吻很自然的得以发展下去。
从一点触碰到唇齿相贴,幸好不是一厢情愿,而是双方的渴望。
龙幽紧紧贴上去,他的双唇温软,话语总是多情,可是他只有一颗心。
如果他把这颗心放在龙溟这里,龙溟要不要。
龙溟很自信,除了我,谁还有这个本事来接手。
等到这一吻结束,龙溟已经抱着龙幽撞翻了烛台,他们在榻上滚了两圈,这榻上布置的实在舒服,随处可靠,让彼此再难起身。
“你居然没有推开我。”龙幽笑着张开手。
龙溟望着龙幽,眼神如潮水般卷涌而来,他伸手缠住龙幽的发,龙幽顺从的迎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龙溟侧脸笑笑:“我忽然想通了,好像收了你比推开你更简单些。”
这世上最难面对的不是敌人,恰是自己,他下定了决心,就算走错也要走到底。
龙幽摇摇头:“我不觉得这个想法很英明。”
龙溟按住龙幽的腰身,反问,为何。
龙幽压着一沓公文,衣衫凌乱,清贵华丽的王服一半都掉在了地上,他的兄长却气势凛然按着他,反正不是要扒了他的皮就是要扒了他的衣服。
龙幽随手抓起一份公文,半分张狂的在龙溟面前晃了晃:“你看孤现在这样,可像个昏君。”
“还有更昏庸的事,这次全怪为兄便是。”龙溟拂手落下帐幕。
雨夜灯火,修长身躯缠在一起,没有□□添香也旖旎酥骨在红尘万丈。
龙幽被攥着腰,不停在挣动,疼痛让他很想翻脸不认魔,龙溟出了一头的汗,简直怀疑他的腰会断在自己手里,压着声音温柔道,动静小点,小点。
龙幽摸着他的背脊狠狠掐了他一把,你动静小点。
你乖一点,我自然动静小点,龙溟很得理的继续,龙幽又想掐他,却被龙溟咬住双唇又压了下去。
掌灯侍女隔着长廊,望着殿内透窗而出的盈盈灯火,隔雨兴叹,这一场大雨,陛下免了今夜侍卫侍女的当值,自己却在殿中操劳一夜,陛下可真是勤勉爱民,不过为何太上王也一夜没有出来,啊,这里面一定也有太上王的功劳。
暖黄晨光铺过长廊水面,投在殿中窗上。
龙溟枕着手慢慢道,天亮了。
龙幽在龙溟身边坐得很端正,就像是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龙溟见他坐的这样端正,简直有些不忍心再碰他。
急于见驾的魔臣冲上殿前,龙幽龙溟衣装整齐走出殿外,意气潇洒很有魔样的立在阶上。
据闻不知好歹的修罗族昨夜偷袭,让夜叉守境士兵灾了大跟头,群臣愤怒说这事欺负到夜叉族头上来了,一个个摩拳擦掌,不管文臣武将都相当义愤填膺。
小雅毕竟爬得慢些,在群魔中为了博取龙幽的注意力只能高喊,陛下,不好了!
龙幽笑着哼了一声,陛下哪里不好了。
龙溟一眼扫过群臣亲自镇住场面,陛下自然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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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二十
修罗族夜扰边境,夜叉守军不备之下吃了亏,据说还被对方抓去了一个重要的将领,又据说这个将领的辈分关系杆子往上打上三打,可以搭上祭都里某某贵族,所以影响很不好。
修罗军态度十分嚣张且高贵冷艳,指明了要夜叉王来亲自和他们谈,说是谈,无非是准备割地赔款签订不平等条约,如果三天内不答应,就会把夜叉领将的魔元送回来,当然,也有可能连魔元都不还。
这段话不偏不倚的全传到了龙溟的耳朵里,传话的士兵说到最后一个字,龙溟脸色已经沉得堪比魔界天色。
什么叫挑战理智,这就叫挑战理智。
校场里高台上,龙溟威风八面一呼百应,诉说有力,手势沉稳,他声色俱厉追究了主要守边魔兵的责任,又很有风范的让守边不力的魔兵领军前锋,时刻准备戴罪立功。
原本士气低落的守边军顿时壮志澎湃,高呼卫我夜叉守我疆域,只恨不能此时便捐躯赴国难。
龙幽抱手歪在军帐边,张开五指,透过指缝间一片晨光望着校场上,想起很多年前也是如此,剑影刀光旌旗烈卷,多少魔族俯身而来,拥护着他们的夜叉王,龙溟。
众魔在群情激昂中也顾不得再去窃窃私语先王如何久未归国,又是如何能够顺利归来,眼下当务之急是自然是能在英名的夜叉王领导下,把气出回来,也自然,他们更希望这个夜叉王是,龙溟。
龙幽当初把龙溟回来的消息从王宫中一点点放出来,显然成效达到,不突兀又很惊喜,重塑先王威望十分顺利。
与帐外表现的无畏无惧气势冲天不同,龙溟掀入军帐内,快步走来,和龙幽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不能轻敌。
龙幽从面前摊着的羊皮纸上抬起脸,对龙溟点点头,很赞同道,是,不能轻敌。
龙溟背着手神色严肃,我调来当事的士兵仔细询问过,我们的守军并非不防,恰恰相反,守边军训练有素,指挥和战力向来很有一手,本来这场偷袭根本不足挂齿,昨晚我们的军队都已经把修罗军赶退五十里之外,形势一片大好,按道理就算接下来闭着眼睛打也不可能败得这么惨。
龙幽皱眉也是一脸严肃,那我们的军队怎么会输得这么惨。
龙溟一拍桌案:“黄雀童子,声东击西,调虎离山,随便怎么说都可以。”
夜叉前锋部队已经在回来的路上,谁知城边突然又来了一股势力,虽然数量不多,但是神出鬼没,武力值爆表,简直是一群杀神,与之交手的留余夜叉军不寒而栗,他们并非贪生怕死,战场上谁不是以命相搏,但是这样力量悬殊的交锋让他们毫无还手之力,实在可怕,前锋部队赶回来的时候,对方却不恋战,不过虚虚招架一场便退得干干净净。
龙溟忖了片刻道:“他们什么时候这样厉害了,以前的修罗军可次次是我们的手下败将,你可有所了解,阿幽。”
龙幽一支朱笔点着朱砂在羊皮纸上描写,龙溟望他:“阿幽,我在问你话。”
龙幽沉默半晌忽然开口:“他们挑在夜半接近天亮时分,分作两批,一批普通兵队牵制我们的军力,而另一批精锐部队却让我们剩下的士兵措手不及,来去行动极快,却不求战果,算准了我们清晨接到战报,立刻大放厥词好来挑衅,我觉得这一场,很突然,也很有目的,简直就是冲着……夜叉族挑衅,才打的。”
龙溟问道:“所以你觉得是,私怨?”
龙幽若有所思:“我好像不记得什么时候招惹他们了,说不定是你做夜叉王的时候惹得祸呢。”
龙溟先是挑眉,想想也有可能,他很努力地低头回忆,然后叹气:“百来年的事,我也赢过太多次了,没什么印象。”
他在外动员布局早已口干舌燥,回来又是说了一堆话,拿起桌上茶壶就灌了一壶。
龙幽托着腮望着他道:“修罗军这次这么嚣张倒像是请了高手,说是甚至有魔身手和术法都不像是修罗族,我们的士兵从来没见过。”
龙溟皱眉:“魔界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人物。”
龙幽很感慨,是啊,不知道是什么人物,真是厉害。
龙溟慢慢放下手里的壶:“你好像了解的很清楚啊。”
龙幽摊手:“哪有,我知道的,你也都知道。”
龙溟说:“那我刚才和你费功夫这么分析半天,你直接说你知道不就行了。”
龙幽笑了,你分析的多有理有据呀,我就喜欢看你在我面前威风八面的样子。
龙溟顿时觉得鸡皮疙瘩起一身,刚喝的水都快要嗝出来,但是又觉得肉麻得十分甜蜜,他想起来清晨事忙,还没有问过龙幽可好,立刻走过去,很温柔的扶住龙幽的肩。
于是一个赛过一个的肉麻。
虽然这一仗打得不漂亮,但是好在后方不乱,夜叉上下也没有因为受到威胁而群魔不安。
似乎问题的重点暂时落在了夜叉王谈判上。
谈判那天风光明媚,双方都挑了一个好天气,高谷两边夜叉和修罗魔兵都对立而望。
夜叉大旗上一个‘幽’字招眼而拉风,怕是别的魔不知道夜叉陛下在场,好像这场谈判夜叉才是胜方。
对面山壁的修罗使节遥遥一挥手,动作还挺漂亮潇洒,修罗军自带翻译站上前来一口流利夜叉语大喊,我们军行远距,早已兵困马乏,夜叉陛下不如让我们的军队在这里休整一番,明日一早再谈。
军前来报,说修罗军要在这里休整一夜。
镜丞听到了低低骂一句,事多。
龙幽摆摆手说,休息就休息。
镜丞拱手道,陛下,不如派几个魔夜探究竟,也好知道对方虚实。
龙幽看他一眼,笑道,你还挺聪明的嘛。
镜丞被夸的脸一红,顿时不再说话。
龙溟抱手,不知道对方今晚会有何动作。
不一会又有军前来报,修罗族准备了盛大的晚会邀请夜叉王同乐。
龙溟冷笑,呵,抓着我们的族人,让我们陪他们乐,我倒要去看看他们是想如何乐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