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手回到净天教中的时候,时辰已晚,暮色四合,让本来就被赤暗魔气压抑着的覆天顶又罩上了一层阴森。
和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七八个手下——四个是受了内伤,需要回覆天顶上用九转归元阵治疗;另外的是在看护他们。血手把他们都安顿好之后,就独自准备去面见魔君。
赶路和安顿伤员的时候,他腹上的剑伤还只是隐隐作痛;此时终于得了片刻的独处,血手却发现,只是朝大殿走了几步,伤处就传来一阵一阵直往心口钻的疼,疼痛之余,还有丝丝缕缕的寒意,从伤口沿着血脉一路渗到骨缝里。
伤是下山支援幻月部的时候,为保护一名部下不慎被刺到的。现在血手想也许这不是普通的刀刃之伤,却还是不想在向魔君回禀之前,与自己身上这道伤口周旋太多功夫。时候已经不早了,而魔君还在等候着他的复命。
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顺道去药库给自己抓了几把内服外敷的伤药,揣在怀里,便朝大殿走了过去。途经一片空台的时候他碰见了枯木,后者正独自一个和空气交流,看到他之后显得稍微有点慌张,只是当时血手分神抵抗着身上的伤痛,并没有如他担心的那般产生疑心。
到达大殿的时候,殿中已经空无一人。连门口的守卫都已经散去。
如今议事厅一侧的房间里只有姜世离一人独居。姜世离一贯的态度又是这里的半魔该由他来守护,而不是守护他。于是,只要到了晚上,议事厅里需要处理商议的事务结束,这座魔君殿就变得静谧、黝深、空荡荡,一如此刻这般。
殿中几架灯台上魔火还在闪烁着。光芒幽暗,也刚好足够他穿过议事厅和侧廊,走到魔君房间的外面。
只是他在那里停了一会儿,并没有马上进去。
门半掩着,透出一些比侧廊里稍微鲜亮一点的光线来,却安安静静地没有一点声音。
他感到腹上的伤似乎没有刚才那样疼得厉害,却开始像在雪水里浸了很久一样又冷又麻。
血手知道,这几天来姜世离为净天教的防御工事和对外扩张已经耗费了不少心力和魔力,当下便决定把受伤之事瞒下。再者,这道并不算深的伤口,他想他一人足以应对。
他刚这样打定了主意,就听到魔君沉静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血手么?”
“主上。”血手隔着房门回应。
“进来吧。”姜世离说道。
血手推开门走进房间的时候,思路开了一个小差。他觉得魔君住处的安全防卫还是太疏松了些。虽然前一段时间在唐风和他的强烈要求之下,殿中安置了一些可以感应外来力量的魔灵,但没有守卫的大殿,以及半掩的、一推就开的房门,看上去还是实在与魔君的身份和地位并不相称。
只是姜世离一向自信甚至自负,即使有人有行刺之心也奈何不了自己,便一直拒绝在自身的护卫问题上,再添加任何人手或是繁琐的工序。
血手自是对魔君的能力毫无质疑,却又出于自己也说不太明白的心态,总是不能完全安心。因此他走进屋后,就下意识地回头,把房门关好,又上了门闩。
然后他转过身来,就看到姜世离侧身半躺在床榻上,一臂拄在枕上,托着头,正朝门的方向看过来。迎面对上血手的目光之后,就相当随意地对他笑了一下。
——是在笑自己锁上房门的动作么?血手觉得这个笑有些莫名,也让他略感措手不及。
他知道姜世离在等他回来复命。但他原以为魔君会是在静坐调息、练功或是处理教中某项事务。他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画面。魔君已脱下了那身沉重而繁复的、被过度点缀的教主服,换了一件宽松的暗红色袍子。同样色调的薄衾盖在他的腿上。如果不是发间还仍戴着那锋利的装饰,并且没有丝毫的凌乱,血手几乎要以为他是刚刚睡醒。
“主上,在休息?”血手还是问了一句。
“没有,只是有点乏了,躺会儿。”姜世离摇了摇头,从榻上坐了起来,又示意血手也在一边坐下,而后道,“你说吧。”
他们之间总是可以像这样,非常迅速地在私事和公事之间切换状态。血手也就不再多言,向他汇报起山下的战况来。只是在姜世离身边坐下时,一不小心扯动了伤口。尽管表情上不动声色,可那突然的一下疼痛加剧,还是让血手暗自咬了咬牙。
这两三年来,随着覆天顶半魔势力的增强和扩张,已与江湖上已经有一些门派发生了或小或大、却愈演愈烈的冲突。这一次是唐风派出的一支运送物资的队伍遇到了当地一支门派的伏击,事态扩大后闹出几条性命。最早前去增援的是幻月部,而姜世离在覆天顶上,一时无法抽身,便又派了左护法血手前去查看战况并提供支援。
血手把战况向姜世离汇报了起来:如今事态暂时平息,敌方已被重挫,退到别处。幸运的是增援之后净天教再无人丧命,只有一些受了伤。受外伤以及伤势较轻的,都还留在当地休养,只有受内伤较为严重的,被他带回了覆天顶,用魔君所创的九转归元阵治疗。
说话的时候伤处的麻痛依然在绵绵不绝,但血手还是用惯常的语调如实复述了一遍,只略过了自己受伤的那一部分。
他正要说幻月接下来的打算,姜世离却忽然抬手打断了他:
“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没事。”血手回答,平静而平稳地。隐瞒和撒谎的感觉并不太好,他觉得伤口处那些紧窒的酸麻感一直向上传到了头皮。
然而姜世离又重复了一遍:“当真?”
“属下,确是无碍。”血手也只好沉下声音再回答一遍。只是到底有些心虚,便只想把这个话题尽快带过去,别让姜世离发现再多的异样。
于是他继续讲下去,不由加快了语速:“现在幻月还在处理残余的事。我想明天再拨些人手去帮忙。物资回覆天顶的一路,也在暗处多加照应,免得再出差池。”
他一气说完,姜世离却没有如往常那样做出答复。屋里照明的是附着在墙壁上的火光。魔君侧脸的表情便模糊在被血手遮住了一部分的光晕里,瞧不出明显的赞成或否定。
“好。”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的姜世离终于做出了回答,“人手尽管拨,不过你自己就不用去了。”
而姜世离的回答则让他更感莫名:“你也累了,还是歇息吧。”
很平淡、也很独断,显然是不想再把对话继续下去了。这样的情况让血手觉得陌生。他站起身,往外走了一步,到底还是觉得不明不白,于是又停下来,看着姜世离:“属下不累。”
事实上他奔波了一天确实累了,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内心里是想早些回自己住处上药休息的。所以现在某种意义上说,他是在和他们净天教的教主,较着劲。
姜世离并没有站起来,也没叫他坐下,只还保持着各自原来的姿势,抬头看着他,然后放慢了声音:“你不累么?”他顿了顿,“可是我累了。”
“……”
血手站在那里,有点僵。相处这么久,这还是姜世离第一次这么不客气地把他的话堵回去,——不仅堵了回去,还阻绝了继续交谈的可能。那么这算是逐客令么?
他的眉毛不由得就皱了起来,倒也正好掩饰了伤口处的疼。
而姜世离还在打量着他——不知是不是因为疼痛把脾气刺激得比以前暴躁的缘故,这种打量的目光让血手觉得心里有几束无形的小火苗,直往咽喉上窜。
最终他还是面无表情地说道:“那主上请歇息,属下告退。”
说罢他就转身往门外走去。直到走到卧房门口,正打算拿下门闩,便听到姜世离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慢着。”
于是血手停下了脚步,“慢着”去取门闩,却没转头。
姜世离继续道:“我不是让你告退。是说,你留下来,陪我睡吧。”
血手回过头去:“你……”
他冷峻的眉峰蹙得更紧了,一时不知道还能怎样去回应。
当然不是听不出姜世离的意思,而且也不是以前没有过。只是他实在没想到魔君刚才那些奇怪的、噎人的话,竟是为了……如果这是一个恶趣味的玩笑,那么今天的姜世离也未免太反常了些。
他自然不能答允,却也想不出拿什么理由拒绝。
如果说我累了呢?明显不可以,因为自己刚才还说过不累。
……那如果说,我今天心情不好,所以我不想,所以主上你还是自己睡吧,会怎么样?
魔君见他没有动,竟主动从床榻上起身,向他走过来。
血手注意到此时的姜世离早已脱了靴,身着宽大的长袍,足上却只穿了素白色的袜子……就一步一步向他走近。让他觉得再看着地面也不行,可抬起头,却又迎上姜世离的目光。
姜世离并不说话,也并不急着等他的回答,只停在和他距离一尺的地方,安定地看着他的眼睛。
血手并不喜欢这样的局促。他觉得心头那几束小火苗,已经快要连缀起来,爆出噼啪的火花。
“……主上不是累了么?”他终于找出了回击的方式,和回绝的借口。他的嗓音有些干涩,就像是被那火苗烧灼到了一般。
“是累了。”姜世离似乎早已想到了他会这么问,只从容地笑了笑,自始至终仍看着他的眼,“所以,来为我解解乏吧。”
……
血手不是不想拒绝,而是当真不知再说什么好。他就那么站着,时间好像短暂地凝滞了,就连伤口处漫上来的针扎一样的尖细的疼,都临时停歇了一下。
直到姜世离伸出一只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
血手认命地想,走是走不开了,……或者说,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他跟着姜世离走回到床边。
然后姜世离站定不动,明显是在等待着他的动作。
血手心里暗暗地、又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伸出双手,小心地摘下魔君头上那个风光的紫红色发饰,把它放到了床榻边的木桌上。
金木相碰,发出短促的一声清响。血手看到,那发箍被解下之后,姜世离的长发就直顺地垂下来,一直到腰间。
但他的目光没有在那里多做停留。事实上,他也觉得不知把它落在哪里比较合适。
如果这样发展下去,他很难再把受伤的事瞒下了。他现在身上穿着的还是那件深红的护法战衣,还可以将就着遮掩住伤口里渗出的血色。但如果继续下去……血手想,他总不能敷衍到不褪下自己的外衣。
姜世离看着他脸上每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忽然就轻叹了一声,自己坐到床榻上。
再硬着头皮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血手心知肚明。他半蹲下身子,双手环到魔君腰间,摸到那条衣带,然后又顺着找到衣带的结。平时那身教主服自是被装点得过于繁重,而此时这件长袍又看上去十分宽松,但血手早知道,真的把手覆到他腰上、破除了这些衣服的障眼法的话,所能接触到感觉到的,却是格外的结实而……细韧。
他缓慢地解着衣带上那个其实并不太复杂的结扣,尚未解开,就感到双手被人抓住,紧紧贴到腰上。
姜世离身子向前倾了倾,在他耳边说道:“厉兄,你今天怎么这么,磨蹭?”
“厉兄”实在是个久远的称呼了——久远的青木居、折剑山庄、千峰岭。虽然那时的厉岩其实并不喜欢姜承这样称呼他。太客套,太文绉绉,太……像人类。但时光被拖曳到现在,这早已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两个字对他们来说早已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他的主上,却在这个时候,这样称呼他。
血手感觉能听到自己的心突突地跳着。他确定今天的姜世离很反常,这种反常给他带来的感观,又因他自己的心虚而变得更加明显。
他还没有做出回答,就又感到姜世离松开了他的手,又将自己的手指覆到了他战衣的青铜环扣上。
他没想到姜世离会一声不说,就主动来解他的衣服,一时间阻止也不是,站着不动,任主上给自己“宽衣”也不是。
而姜世离的举动,看上去却全然驾轻就熟,没有丁点的拖泥带水。
就像是已经知道了什么一样,魔君的动作很轻,因而伤口并未因此被扯动。当年血手还是暗暗提了口气。姜世离在折剑山庄的时候就惯用腕刃,不知是不是佩戴手套的缘故,他的手指看上去比常人稍白一些。成为魔君之后,就更显得修长、有力、骨节分明。
此刻这双能***出焚世龙火的手,灵活地把那个环扣解开,而后把整根衣带、连同衣带上的铜质外饰,一并拽下去,扔在一边。
听着那并不轻的衣物落到地上的声音,血手深吸了口气。事到如今,瞒无可瞒。他低下头,用低沉的声音对姜世离道:“属下隐瞒伤情……请主上降罪。”
姜世离停了动作。只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说话:“说吧,什么时候伤的?”
原来他早已知道了,血手心里一沉,也许早就不该试图去向他隐瞒。若是这样,之前他一系列的反常表现,也就有了解释。只是这时的血手没有余地去细想。
“方才收尾那战,正对上那边头领。”他坦白道。料到姜世离定要亲自耗费魔力给他疗伤,又还是想要试图阻止一下,“只是剑划了个口子,皮肉伤,我已取了药……不要紧的。”
“让我看看。”姜世离坚持,用一种不容拒绝的语气。
“……”
血手觉得,以他对主上的了解,他已经可以想到结局了。
他不再说话,自己解开里衣,露出白日间被那柄剑刺出的狭长伤口来。 那伤口其实并不算很深,出血也并不算多,只是好像自带寒毒一般,从伤口向四周漫散化不开的冰冷,让伤口附近泛上浅浅一层霜白。 姜世离只瞅了那伤口一眼,就又重新看向血手:“药拿来。” 血手从敞开的外衣里面掏出几小包伤药来,递到他的手里。这一番动作,难免又扯动了外伤。不知是不是魔气感应的缘故,自从进了姜世离的这间屋子,身体对这疼痛就更加敏感起来。 姜世离接过药,眉梢就蹙了起来:“这不是寻常皮肉伤。是覆水剑。夏侯家的家传宝剑,威力虽不及折剑山庄的紫荧剑和皇甫家的长离,但是它的水灵之力却很是霸道。正好克了你火性的魔元。” 原是如此……关于这剑上附着水灵,血手本来也已猜出十之□□,只是并不知晓这层来历。看来夏侯家也掺和进来了……他心里思忖着,又注意到姜世离指尖开始凝聚出暗红色的魔光。 “属下知道。无甚大碍,主上不必耗神。”血手把声音沉定下来劝阻道,试图证明自己是真的无碍。考虑到魔族血脉的恢复能力确实很高,他想即便有水灵之力,自己敷上伤药后,多花些功夫,也能自愈。 “无碍?水灵是神力,你用寻常伤药,怎能治本?需靠魔气助你驱散——” “主上,”血手有点急了,“我功力足够与它相抗,过几天就好。你这些天,魔力已消耗不少,无需……唔……” 他话没说完,姜世离就用动作打断了他——一手按住他的肩,一手托着他的腰,把他压在床上。这力道控制得刚好,既说不上强横,也绝对与轻柔无关,只是用一种和稳又不容反抗的姿态,让他的护法平躺到了床榻上。 或者说也算不上不容反抗,因为早在血手反应过来、想要有所动作之前,他就已经仰着倒在了床上,只有小腿还垂在床的一侧,离地面不到一寸。 姜世离看了看那几包伤药,不过是金疮药之类,便把它们放到一边,却从自己床边的小柜里拿出一个小瓶和一卷棉布来。 血手认得那是对眼下的覆天顶来说相当珍贵的紫菁玉蓉膏,他想要说什么,姜世离却先对他摆了摆手,侧身坐到他身边,脱下他的外袍又掀开他的里衣。然后把药膏涂抹在手指,细细地擦拭到他的伤口上。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血手的声音有点慌乱。 姜世离却没有理会,目光和精力全都集中在他的伤处。 “主上——”他刚想抬起右手,就又被姜世离捉住,平放到身体的一侧。 再说什么做什么,也都没有用了,血手放弃。他看着他的主上低头专注地给自己上药,几缕长发垂到眼前,也并没有去拨开。 他忽然觉得这个情景,有点像当年在千峰岭上,几个弟兄被遇到凶猛的野兽抓伤,回山寨之后,姜承帮自己为他们上伤药时候的情形。一样的沉着、认真、一丝不苟,无论是当初在他那里避难,还是作为现在的魔君。 只是当时他们治疗的那几个弟兄都死了。还有两个,是在折剑山庄,亲眼看着他们把尖刀插进自己胸膛。现在只剩下自己和眼前这个,他的…… 姜世离似乎是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向他递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他摇了摇头,姜世离便继续下去,动作比先前还要又缓慢了一些。 药膏溶化到伤口里,带来火烧火燎的刺痛。血手咬紧牙关,让自己看上去与平常并无太大区别。而魔君体温本就比常人略高,手指拂拭到他寒冷的皮肤上,就像热水浇融冰雪,任丝丝缕缕的暖热蔓延开去。 血手忽然觉得很想抓住他的手,就放在那里,却到底还是没有动作。 直到伤药涂好,又用棉布包扎好,姜世离在指尖凝起魔气,而后把手覆在了他伤口的上方。 很快血手就感觉到,蚩尤魔气被源源不断地渡到他体内,与那水灵之力纠缠在一起,对抗了起来。 他一声不响,额头渐渐冒出汗来。抬眼看魔君,虽同样不动声色,可是眼里的疲惫还是可以窥出一二。 魔君这些天一直在为净天教的事操劳,魔气和心力本就已消耗了不少。蚩尤后人并不是水井,何况水井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于是血手忽然就觉得忧心、焦虑和某种说不太明白的怒气,积聚到胸膛。 他到底还是没能阻止姜世离动用魔气为自己疗伤。他到底还是很难去改变他。——早在姜世离还是姜承的时候就是这样。 姜承会犹豫,会彷徨,会被他影响,但一旦是姜承做了决定的事,别人就断难改变。而如今的姜世离摒去了曾经的犹豫彷徨,却依然如磐石一样不可回转。 他敬他这一点,所以才变成他的护法血手,立誓对他追随一生;又恼他这一点,尤其每当他不肯自惜,就像今天这样的时候…… 偏偏又很难改变他。 大约两炷香的时间之后,魔君终于收回了手上的魔气。此时他体内的冰寒已彻底被祛除,疼痛也不甚明显,只有少量蚩尤火灵还残余在体内,温暖之余还有些燥热。 “现在怎么样了?”姜世离问道。 “……多谢主上。”血手压抑着情绪回答道。 答完之后,他就从床上起身,往外走了几步,整系起衣衫来。 “你现在还要走?”姜世离的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听上去凉凉淡淡,还透着些许慵懒。 血手顿时觉得心火烧得更盛,他克制着转过头去,盯着姜世离:“之前诱我迫我,不就是为了让我脱下衣服,看到伤口?” ——所以你这又是要怎样?不是已经揭穿了我,已经一切如你所要的那样进展了么? “确实如此。”姜世离居然坦诚答道,又忽地笑了两声,“也不止如此。” 血手背过身去。“……主上为属下治疗,又耗了魔力,早些休息吧。” “你在生气。”姜世离悠悠地说。 “……”当然不是在高兴。 “那么,要是气我算计你,你尽可,上来,向我讨还。” …… 血手觉得忍无可忍。他转回头,看到姜世离还坐在那里,没有动,安静地望着他,就像是确定他会走回去一样。 于是他就走回去了。——不只是为了什么讨还。
血手几步走到床榻边上,俯下身,褪去长靴。
再抬起头时却看见姜世离挥了挥袖子,三面青石墙上的火焰尽数熄灭。只留了床头那一侧的壁上,还闪烁着两束橘红的光。
于是这间并不宽敞的屋里,便霎时幽暗了几度,又暧昧了几分。
姜世离往里侧挪了挪身子,给他留了不小一块地方。
血手不言不语地上了榻,准确地捉住姜世离的双手,把它们摁在床单上,并没有遇到任何阻力。然后他的目光紧紧地盯住眼前的魔君。 那目光就像是在说,既然主上接连几次盛情邀请,就休怪属下……
而姜世离同样毫不避讳地回看着他,居然还又笑了笑。
血手感觉到,之前被姜世离所点燃的那点心火,变换了各种形态也夹杂了各种情绪,却始终没有熄灭。
“主上,要我怎么讨还。”最终是血手先错开了目光,前倾了身体,在姜世离耳边低声问道。
“……任你处置。”魔君回答。
事已至此,血手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就这样欺身过去,把他死死地压倒在榻上,然后,如他所言……
只是心里这样想着,却仍未做出什么明显的动作。他依然按着姜世离的手。那指尖还残留着些许紫菁玉蓉膏,抓起来便是温热又湿滑,血手较劲一样地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于是有些好笑的是,他们竟然就这样面对面坐在那里。明明是情事的前奏,却像是在战场上一样,对峙着僵持着。就好像时光倒流到几年前的千峰岭上,那次最终影响了他命运的搏斗之前。
血手不愿意承认,其实他是有一点……还没做好准备。
当然他并非对此事没有经验,只是之前的几次,一般都是在一些特殊情况之下。姜世离来到覆天顶之后、枯木作为军师到来之前,并没有人能告诉力量觉醒了的蚩尤后人应该如何控制体内这些突如其来的、强大的魔气。于是一切全靠摸索的后果就是,不得章法之时,蚩尤的力量可能反而对肉身造成痛苦。血手在一旁护法,急在心里,上前去帮忙,试图帮他纾解魔气,后来扶着抱着就滚到了一起。
再后来又发现这个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偏方”,竟还完全意料之外地有效。这似乎是一种未见记载的、魔族之间传递过剩魔气的一种方式,能适时地缓解魔君的痛苦,而且,也许是拜此所赐,作为护法的血手,感觉自己在这几年间,魔力也增长了许多……好吧,大概未见记载是合理的,这种歪法似乎确实不太方便传颂。
如此几次下来,他们的身体某种意义上说也算是磨合了,产生了默契,甚至还有些许食髓知味的感觉。只是在一切正常的情况下,在卧房里、床榻上,不急不切,也不为了什么去发生,而是魔君这样安然而从容地,甚至还带着几分诱惑地,请他上来,“任他处置”,还是第一遭。
这样的关系对他们来说还有点陌生,就像是世间那些寻常的情人一样。
血手有点出神。姜世离却突然将手指从他掌下抽出,去解他左臂上缠得紧紧的绑带。长长的一条绘着魔纹的绷带,被魔君一圈一圈地绕开,整齐地环在指间。
血手接过它来,把它放置到桌上。然后脱去自己那些多余的、本就已经散乱了的衣物,也全都堆在桌边的木椅上。直到只剩最后一件里衣的时候,姜世离出其不意地搂住他,躺倒在床上,松散的长发和袍袖一起将将拂过他的脸庞。
“你的伤不妨事么?”姜世离半伏在他身上,轻声道,“要不然,你只躺着别动,我来。”
血手没有说话,沉住气,看着姜世离近在咫尺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忽然翻了个身,把他的主上整个压倒在身下。
之后闭上眼,吻住了他额上的魔纹。
只是抿着唇的那种吻,一路沿着魔纹的形状。血手虽闭上了眼睛,目不能见,但魔气的感应让他觉得那些艳丽的纹路就清清楚楚地铺展在他的眼前。
时值深秋,虽然身为火性体质的半魔,并不畏寒,但凉风拂过皮肤,还是刺激着他,想和对方有更紧密的肌肤相贴,更暖热的摩擦,更深入的汲取……
姜世离像是明白了他的心思一样,在他身下伸出双臂来,环住他的腰,手心沿着他的脊背,向上缓缓摩挲着。所过之处就像是带起一小阵细微的电流。
分明是迎合的暗示。
血手感到自己心跳已经开始有些乱了,他把左手的手指插入魔君鬓发中,沿着那暗红色的发丝向下,一直垫在他的脑后,让他头稍稍仰起,而后把唇舌探入他的口腔之中。这个动作带着些许较劲的意味,力道也比较强势,与其说是亲吻,更像是侵略。
魔君没有反抗,躺在那里,任他探寻、纠缠、吮吸、噬咬,双手还仍然紧搂着他的腰。血手早已见惯了姜世离的坚硬和强韧,如此这般柔软、纵容的姿态,却几乎是完全新鲜的。
口腔里的空气已所剩无几,他感到些微的窒息,却仍想要更多。直到有腥甜的滋味蔓延到舌尖上,才有些慌乱、又有些不舍地离开,然后支起身子来。
就着幽黄的火光,他看见他的主上唇角沾着丁点的血,却还不以为意地朝他笑了笑。也便不再多言,复低下头,舐去那滴鲜红,又顺着他苍白的颈向下吻去,吻过喉结,又不耐地向外扒了扒那宽松的衣领,咬上他线条清晰的锁骨。
血手感到他们的呼吸——或者说喘息,都已经变得有些急促,双手便又向下滑去,却是从下方探入魔君长袍的衣摆,把他下身的衣物尽皆除下,和自己的那些在木椅上摊成一堆。
然后才移到姜世离腰间,把那之前被他解了一半的衣带结彻底拉开,又把下摆撩起,分到两边,露出那双修长匀称的腿来。他魔化了的右手覆上去,从膝盖往上沿一侧抚摸着,那皮肤的触感结实而又紧涩。情欲本在方才亲吻的时候就已燃得热烈,此刻竟又忽然变得不那么急迫,反而让他的手掌在那里流连了起来。
“厉岩……”姜世离意味不明地轻轻唤了他一声。
厉岩,这个名字……
血手忽然从他身上爬起,向榻外倾了倾身子,刚好不用下地,就成功地从桌上够到了先前被魔君解下的、那条涂染着魔纹的绷带。
他转回身,便看到姜世离还躺在原处,却把双手的手腕叠在一起,伸给他。
血手一时气结,费了点力气才把滑到嘴边的那个“你——”咽了回去。
他确是想去拿这绷带把姜世离双手捆在一起不假,虽说也是临时起意,否则岂不辜负了魔君那句半含挑逗的“任你处置”;另一方面,也是气恼姜世离方才为自己运魔气疗伤时候的独断专行和丝毫听不进自己的反对。
只是,对方直接把两手伸过来,送给他去绑,似乎就反而变了味道。
于是左护法的眼睛微微眯起,看向那两只骨骼分明的手腕,心里却想着,纵然你是主上,蓄意招惹我至此,我也不能再由着你……这般自在悠哉。也定不能,让行事全然落在你意料之中。
想到这里,他手上一用力,便把那条柔韧的绷带齐齐断成两截。然后抓过姜世离的手腕来,却不是绑在一起,而是分别用一截绷带的一端绕了几圈,扎成死结;而那两条绷带还各自剩下四五尺长的半截,自由地搭到床上。
既已到了这一步,血手知道,他再需要的就不只是胆量,恐怕还有一点创造力。
于是他抬眼望向床头四周,终于把目光锁定在床上方墙壁上还亮着的两盏灯火上。这两束火焰本异于寻常,不耗油蜡,却是魔火,似乎与姜世离此刻正潜心自创的一门魔功息息相关。但血手关注的重点却不是火焰本身,而是它下方的灯台。
那两盏灯台看上去颇为古旧,早在他们来到覆天顶之前,就已存在了不短的年月。原是紫铜鎏金所制,嵌在青石墙里,左右两边另有两条装饰性的环链垂下来,看上去并不乍眼。
血手暗自吸了口气,抱定个大胆的念头,往前挪了一步,揽住魔君的腰,半推半抱地把他抵在床头,然后抬起他的两只手臂,将腕上的绷带分别系到那两条环链上,系得很实也很紧,然后才稍稍后退一些,重新坐回到原来的地方。
当然他清楚得很,这仅仅是一个形式上的花样。以魔君的能力,无论是挣开这个束缚,还是直接用蚩尤之火把这带子烧断,都是易如反掌的事。但既然先前做了“一切由你”的表态,以姜世离一贯的说话和行事风格,就断然不会动用魔力去抗拒。
他定睛朝姜世离看去。此时那人身上只剩那件敞开的长袍,由于双臂被向上绑起,那宽松的袖子堆垂到肩膀,小臂就自然而然地裸露出来。
他原本只是想绑牢了,让他别动。没想到似乎还带来了额外的效果。这样的看上去,竟真好像真的又添了几分魅惑的味道。
姜世离试着动了动肩,便带动着那壁灯的铜链发出几声细碎的清响。他不由得朝血手苦笑了一下:“还真能折腾我。”
“……是主上要求的。”
血手沉下声音在他耳畔说道,双膝分开,跪坐在两侧,手则在他身体四处游走抚摩着,有时隔着布料,有时直接抚上那光裸的皮肤。
刚才把魔君双手绑到墙壁上的时候,他才发现还有这件长袍没有褪下——绑上之后,却又已经褪不下了。只是这样也好,这深红色的料子似乎衬得那肤色尤其得耐人寻味……
血手继续着把他的动作深入下去,伴随着或轻或重的吻,有时会加上些强霸的力道,也有时只是轻缓地磨蹭着,简直就像是挠痒一般。
姜世离不想晃动那链子,便不能再动上身。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用魔气又要维持身体的放松,就变得相当困难。
他忍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把腰绷紧,声音里带着点含糊,情绪却依然不易察觉:“血手。”
这次终于是血手,不是厉岩了。被他呼唤的红发半魔暗自笑了笑。那么可以把这种称呼理解为敦促的暗示么……感觉火候差不多,而自己这边克制得也不太好受,他便伸手到枕畔,去拿之前给自己上药用的那瓶紫菁玉蓉膏。
“别……”姜世离突然十分清楚地制止了他。
血手有点惊讶,转过头看向那双眸子,没想到魔君竟会这么快地示弱。
姜世离却接着说下去:“那个太贵。”
……
护法大人顿时哭笑不得。
纵然覆天顶上环境瘠困是真,经费紧张也不假,可这种时候讲出这样的话,仍不得不说,简直大煞风景。好在血手并不很执着于风景,也对气氛无甚苛求,所以此时最直观的感觉还是恼火和不耐。
“那你说要怎样?”他把两人间的距离拉近到一个危险的程度。
姜世离侧了侧头:“你,随便找点别的?”
血手瞪了他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好气地离开他的身子,往那床头的小柜里翻腾。虽说是净天教教主的房间,那里面却只有些寻常之物,除了护腕配饰之类,就是些普通的金创药行军丹——倒是还有一小瓶回神的天仙玉露,但血手实在不觉得魔君会喜欢。
再说,天仙玉露,好像也没比紫菁玉蓉膏便宜多点儿。
再照这节奏发展下去,只怕真要应了唐人那句诗……怎么写的来着,家贫难免百事哀?大概就那个意思吧?但说起来,净天教明明也没穷到那个地步——
他有些烦躁地把柜子关上,便又听得魔君的声音:“门口的架子上,有盏油灯。”
“油灯?”你要油灯作甚?血手没跟上他的思路。
姜世离顿了一下:“灯里有清油。去拿来吧。”
“……!”
血手不再言语,赶在耐性消磨完之前走到门口,在进屋左手边的木架上找到了那一小盏看上去没怎么点过的油灯。
他一手拿起它就要端着走回去,却在那油灯边上发现一个长得不起眼但在覆天顶上颇为少见的小东西——确切来说是个水果,心念一动,便把它也一并拿了回去。
姜世离看见他手里的两样东西,脸色就变得稍微有点微妙。他没想到血手会把整个油灯都端过来;至于那个橙子……
“这橙子?”血手却把那橙子拿到他眼前,先他一步问道。
“枯木去明州一带做事,顺道拿来的。”姜世离说道。看上去他对这个水果并不上心,倒是对左护法为什么把它拿来显得有些在意。
血手嘴角动了动,似是觉得有些好笑:这枯木也太小气,而且……
“主上没吃?”竟然就摆到架子上了。
也许是沾染了一些情欲的原因,此时血手那听上去低沉、略带沙哑的嗓音说出“主上”二字,竟是格外的好听。
“不爱吃。”姜世离说,他的眉梢稍稍皱起。枯木送的就更不爱吃了。
所以话题为什么会突然变成橙子……?
“可属下……还挺爱吃的。”
“……那你就拿去吃吧。”姜世离道。
他感到血手的目光有着莫名的感染力,让自己的身体即使半遮半掩地露在寒秋的夜风里,仍微微发烫。
于是他有点心不在焉。
血手却又靠近一点,把那个橙子放到魔君枕畔散开的发丝之上。
……原来,是被比作水果了啊。
魔君倒也并不着恼,反而看向他的左护法的双眼,微微笑了笑。
他们之间一向直来直往,以前倒好像从没有过这样的弯绕。以后的大部分时间里,估计也不会再有。
血手放下那只橙子之后,手指就从他的发间流连到唇边。姜世离抿了抿唇角,它便停在那里,不再动作。
“……继续吧。”魔君说道。
血手听闻此言,把那靠枕从他长发之下抽出,垫在腰下。然后自己跪坐在后面,把他长袍的下摆撩起,双腿分开,叠在自己腿上。
之后出乎魔君意料的是,他没有用手指去蘸灯里的清油,却是在掌心攒出一小团火,点燃了那盏灯。
姜世离第一反应是想问他这到底是要做什么,然而考虑到两人现在的处境和姿势,问出这样的问题似乎并不是一件多长魔君面子的事,便不说话,仅是用最习惯的那种表情看着他的护法。
他也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有点……好奇。
血手左手拿着那盏油灯,魔化了的右手手指却直接伸到了点燃的灯油里。体内的火属魔性既已强大,这点寻常火焰自是不会对他产生丝毫损伤,最多只是皮肤感到稍许的烫。在他手指上火性魔气的影响下,那火苗扑朔了几下,又燃得更加旺盛了。
因为那几根手指的加入,那灯油摇摇晃晃洒出来一些,掉落到魔君的腿上。只是有点烫,但姜世离的眉头还是微微蹙了起来。
血手的手指上很快沾上了饱满的一层清油,他稍微往后挪了一点,在两人之间留出个最合适的距离,手指在魔君腿上,从那几点清油处,一直向下向后滑去,所过之处留下一条清湿的亮线。
他左手仍安安稳稳地持着那盏油灯,又把它向前递了递,清楚地照着他右手手指路过的每一寸地方。
姜世离终于不想这种状况再继续下去:“怎么还拿着灯。”
“原来光太暗。”血手似乎早已料到他的反应。他的手指终于滑到那隐蔽的、而今却在明亮而飘摇的火光之下完全暴露在他眼前的入口处,在那周围不轻不重地打着圈。
“你……要那么亮做什么?”
除了眉梢仍然轻轻蹙着,语速又稍微快了点以外,姜世离神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由于紧贴着他的皮肤,血手能感觉到他所触摸到的这具身体,似乎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这样平静。
“为了看清主上……”血手不慌不忙,用低哑的声音继续答道。
“……有什么好看的。”
血手手上动作并没有停,眼睛却专心地观察着他的表情。似乎是有些尴尬,……以及薄薄的恼怒?
现在就身体的姿态和形势而言,他已占尽上风,便断然不能再输了气场。于是他一边将一根手指缓缓地探了进去,一边用更轻的声音答道:“有。很好看。”
“……”姜世离吸了口气,却没有马上说话。
血手便忽然觉得心情大好。大概是被噎了好几次之后终于扳回一城的那种暗暗的得意。虽然不知功劳是属于他那句放在平时绝不可能说、也绝对逾越了的话,还是属于他手上的动作。那根手指已经完全进入了魔君的体内,不急不慢地旋转着,还不经意般轻轻地在那内壁上刮了几下。
姜世离侧过头去:“……拿开。”
“什么?”血手决定装傻。既已到了这一步,他又怎么可能停下或是改变节奏。
“灯。”魔君并不含糊。
血手不禁有点哑然失笑的冲动。
事实上先前几次下来,他所掌握的可并不只是经验。他还发现姜世离两个特点,一个是每到这种时候就开始隐忍着不肯出声,另一个就是不想让光线太明亮——大概如果是全然的黑暗才是最好。也许正是因此,今晚把他留下来的时候,就把屋里的灯火熄得只剩了床头两盏。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心里清楚得很,无论再怎么做出“你尽管来”的样子,魔君在本性上,对这种事,还并不是很放得开的。
而他自己现在所做的,显然就是反其道而行之了。放在以前,他不仅从没这样做过,就连这种想法都未曾萌生;可是今天,或许是主上接连几次招惹他的缘故,他觉得体内像是被拱起一股越烧越烈的火,连自己也说不太清自己的想法了。
“你说过,一切任我。”血手抗了一次命,然后把第二根手指也伸了进去。
姜世离的眼睛有些难耐地合了一下,可最终还是没有闭上。他定了定神,花了点力气去调整呼吸。不知他有没有为之前说过的话感到有点后悔,但他终究还是让了一步,没有再下任何命令,却皱眉道:“你就不怕油火洒出来。”
“洒出来也没事。”血手不以为意地回答道。第二根手指进入得有点艰难,他多花了一点耐心。直到终于挤入之后,又小幅度地蜷了蜷。然后十分清晰地感受到,这个动作让魔君整个身体都绷紧了。
“你我……是没事,”姜世离声音的尾腔带上了轻微的喘息,“会烧了床。”
“烧了吧。那我们就在火里。”血手并没有迟疑。
然后他做好了听到“再买床单要花钱”之类的话的打算,并想好了一旦听到这样的话,就马上用动作去给他该给的回答。
然而姜世离这次什么也没有说,只收紧修长的双腿,夹住了他的腰。
这个动作里蕴含的意味再明显不过,血手便不再去想那见鬼的烧床单和买床单,专心地继续做起润滑和扩张来。
他看到力量强大、性格坚硬、行事坚决的魔君,此时却呈现出与白日和以往任何时候都完全不同的样子,配合着他渐渐把身体打开。
但他心里其实并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今天的姜世离会如此的……主动。发现他有伤,就直白地叫他留下来;留下来不容拒绝地治了伤,又几番招惹;招惹到了床上,却开始有意无意地破坏气氛;如今终于把他的心火拱了起来,竟又当真如先前所言一般,一切由着他来了。
简直可以说是顺从得不可思议。
他那两根手指在魔君的体内时浅时深地探入和抽出着,最终整个没入之后,又试着去把两指分开。姜世离被他突然这一下弄得闷哼了一声,却又马上咬住牙,还绷紧了嘴唇。
血手看着他那眉梢紧蹙、面带薄汗,却仍忍着不肯发出丝毫声音的样子,一面觉得心动,一面又被激起了更烈的欲望。
——既然是你主动提出来要的,既然你还在配合着这些动作,又为什么还要忍着、拘束着,连点动静也不肯出?
这让血手很想现在就不管不顾地、狠狠地贯穿这个身体,听着他的呻吟终于没法克制地,溢出牙关;还要看着他脸上每一丝细微的神情变化,直到那变化不再细微……
但血手终究还是深深吸了口气,把持住了自己,然后又将无名指也塞了进去。
即使之前已经有了相当充分的润滑,这个过程还是进行得相当艰涩。只是那被包裹的触感变得更加温暖和紧实,他已说不清自己每动一下所感受到的,是排拒是挽留还是吸引。
他手指所模仿的抽插的动作由慢到快,终于渐渐觉得那里变得浸润湿滑,也松软了些,没了太大的阻力,动起来的时候甚至能听到轻微的液体流动声。而他所能感受到的魔君的呼吸,也变得时轻时重地凌乱起来。
“主上。”血手唤了一声。
也许是作为询问,也许是表示关心,也许是某种预告,也许什么都不是,只是情至此处,念出这个称呼,自然而然。
“……我无妨。”姜世离道。
话音刚落,他就感到那几根手指缓缓地撤出了他的体内,那里骤然一空,一瞬间竟还有些奇怪的感觉。
之后血手紧跟着捞起他的右腿,架在自己肩上。这便摆出了一个极为暧昧的姿势,便于发力,又一览无余。
而此刻的血手终于觉得左手里的那盏油灯开始碍事了,却又嫌那木桌太远,稍想了想,就把那灯盏放到床的内侧一尺来远的地方。
所幸这木床即使铺着一层被褥和床单也依然够硬,油灯放在那里并不至于倾倒。只是过一会儿,若是他的动作一大,或是魔君的反应一强,这床一旦剧烈摇晃起来,就实在说不好了。
……此刻却也再顾不了那许多。
而姜世离不由得分了分神,想为那油灯摆放的位置开口说什么,却感到那硬物已经抵到了自己的穴口,并在他来得及做好心理准备之前,一挺而入。
这一下来得猝不及防,姜世离不由倒吸口气,却还是没阻挡住喉咙里溢出来的一声轻微的呻吟。
他便是没有料到血手会这么直接地进来,原以为怎么也要再有点过渡的表示——但话说回来,血手之前也不是没有表示,他是叫了一声“主上”的……只是魔君忘了,自己的护法是个速属性很高的优秀战斗人才,而且为教中办事向来果断,极少拖泥带水。
只是办这种事……
此时血手亦不轻松。只才进入了一半,就觉得即使经过了比较充分的润滑,那甬道对他来说还是过于紧窒,动起来颇不自如。
血手感觉那里是在无意识地收缩着、绷紧着,于是他看了看姜世离的神色。显然主上虽然在明显地克制着,但急促的呼吸和身体的细小颤抖还是说明了他在这当口并不好受。额头鬓角都沁出细汗来,眼睛也几欲阖上,又在意念之下目光定定地看向他的护法。
那眼神带着些许迷离,却看不出任何嗔非责怪的意味。可是即使这样血手心里依然焦急,像是被小火煎烧着一般。他往后退出了一点,又试着再向前磨入几分,可还是十分艰难。
这时他那充血的欲望早已硬得发涨,但既然早已不复最初那次经历的毫无章法,他自然也知道不能硬来。想要说“放松一点”却又还是作罢:他的主上若能自己放松下来,他便不必说;若不能自己放松下来,他便是说了也没用。而且看上去似乎还是第二种可能性更大一些……
他如今已无法思考太多,便只稍微犹豫了一下,就伸出手去,握住主上那半硬的前端,然后用自己所能做到的最细致的方式揉按抚摩了起来。
姜世离低低地惊呼了一声。
血手护法那常年用来战斗的双手都生着细薄的茧,那粗糙的触感在他最敏感的皮肤处带着力道地摩擦挑逗着,即使无甚技巧,全靠临时发挥,也足以使他呼吸不稳低喘连连。况且那富有魔性的右手,还和他体内的魔气发生了感应,对他产生了难以名状的吸引,说不出是舒服还是难受。
更要命的是,他们之间还保持着那个插入了一半的姿势,这让他身后被填得半满不满,酸胀难耐又无法言明。
而他的护法手上的动作还在继续,并且看上去越来越熟练了。感受得出来,血手也是在忍着早已勃发的情欲,却还考虑着他的感受,希望他的身体别再那么紧张着。只是现在这个样子,他根本没法……
姜世离终于在急促喘息的间隙里,低声说道:“血手……你,动一动……”
“属下……在动啊。”血手顿了一下之后回答道,一边答着,手上对他的爱抚又一边快了一些。
你……
这个字姜世离没说出来。他不知血手是装没听懂还是真没听懂。如果是前者,那也未免太可恶,但这并不像是他的护法的惯常风格;如果是后者,也不是不可能,这种时候理智也许会有点模糊,思维也会不太清晰,包括他自己……
他不耐地闭上眼,别过头去:“我是……是说,后面……你动一动。”
这次他似乎还是没太说明白,但好在血手终于听明白了,便趁着他刚说完话,精力尚未集中,又向前顶了顶。这次总算没遇到多大的困难,扎深了,而姜世离双唇尚未合紧,就被他来了这么一下,不由地“啊”了一声。
这一声却似乎对血手有着某种神秘而强烈的刺激。他忽然止住了其他的动作,用那已经变得湿黏的双手,抱住魔君细窄的腰,让他们之间的嵌合更加紧密,然后就开始大幅度地抽插了起来,几乎是一次比一次送得更加深入。
这突然而又猛烈的侵袭让姜世离觉得越来越难把持。偏偏自己的双臂又还被捆束住。若是想对血手的动作做出任何的缓冲,无论是逆着他挣动身子,还是顺着他摆动腰,都会带动那灯上的细铜链发出清响。
——可对于姜世离来说,若是让那链子咣当咣当响,简直比那声音从他自己口中发出来,更不能忍受。
于是他强撑着不动,全靠两臂收紧、双手攥死、指甲陷入手心里。随着血手那不依不饶的冲刺,觉得自己便快要痉挛了一般。
血手看着魔君在自己身下的样子,身上那件和发色一致的长袍还敞开着,下摆被撩起,凌乱地堆缠在腰腹之间床榻两侧。因为急切的喘息,他那结实紧致的胸膛微微地起伏着。脖颈稍向后倾,仰起的下颚展现出美好的曲线。暗红色的长发散在床上,贴着额上和颈间皮肤的那几缕都已被汗水浸湿。
以前的经历所留下的都是些散碎凌乱又模糊的记忆,所以他从没这么清楚地看到过主上这个样子。被情欲蒸染着又忍而不发,忍而不发又任由他索取攻掠。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幅极惹人情动的画面。只是这本非他的初衷,这样克制隐忍的主上会让他想起姜承。
……但他并不想要如此。
他每一次撞击都沉稳而又坚实有力,但又渐渐觉得只是这样便不能餮足起来。
魔君忽然觉得身下一空,那坚硬的肉刃竟从他体内抽离,腰上的钳制也被松开了。这让他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明明感觉上他的护法……还没到啊。他朝血手递过去疑惑的目光,眼角被汗水蛰得微微酸疼。
可是明明他们两个都情欲正浓,这做到一半撤出来却又是什么意思。
血手并没有马上做出解释,反而直起身来挪到一边,把姜世离的双腿平放到床上。姜世离心中困惑又甚,更不必说之前交合在一起的地方,那肠壁深处还留着隐隐的不适和空虚。直到他看到血手伸出手去拿起那盏被搁在边上几度摇摇晃晃几欲翻到的油灯,然后下了榻,把那灯放回旁边桌子上时,方才恍然,又不紧暗自觉得有趣。
只是血手这一串的动作似乎很急,把灯放到桌子上的时候,一不小心几乎又要把它打翻。之后他又回到榻上,正想抬起魔君的腿来继续,却见对方似笑非笑地瞅着他,气息还没缓和下来,就开口道:“原来灯放这里,没让我怎样,倒是……牵制住你了啊……”
谁说没让你怎样,你刚才是什么样我可都印脑子里了。血手咬牙切齿地想。
但不管怎么说,灯确实是他自己拿走的,也确实是为了……让自己之后更激烈的动作,能不至于束手束脚。既然主上你绷着不肯动,我就带着你动好了,他是这样决定的。但是被反将一军,说是自己被自己放的灯牵制住了什么的……
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灵光:“是,我,作茧自缚了。”一边说着,重点念了那个“缚”字,一边有意看向姜世离两只手腕上束得紧紧的绷带。
“你这是在……讥讽我呢。”姜世离很直白,一针见血地指出。
“属下不敢。”血手回答。但实际上他觉得自己现在没什么不敢的——也许是出于刚才那些沉重的冲撞所残留的惯性,又也许单单是情念所至。
他咬了咬牙,往前膝行了几步,从姜世离发间拾起那个橙子来。
“主上说不喜欢吃。”他俯下身,轻哑地对魔君说,并没有掩饰声音里的情色气息。
“酸的。”姜世离皱了皱眉。
虽然其实他并没有吃过,枯木带回来一袋子,他全让洛祈年给年幼的半魔们分了去,谁知洛大姐不知怎么又给他带回一个,他也就不想再生麻烦,才一直放在那里。他只是单纯自从上了覆天顶以来就不喜欢这种水果,却不知为什么护法一而再再而三想要拿它来做文章。
血手麻利地把那橙子皮剥开,又在手上催动几分魔气,用了某种奇怪的法术,便把那橙子的每一瓣,从它们之间的薄皮经络处分开。
魔功精进了不少呢,左护法。但是你究竟打算拿这个橙子怎么样。心里不明所以着,于是姜世离也就露出了一个模糊的、让血手同样不明所以的笑。
这个笑就像一滴清水,落到了翻滚的热油里。血手几乎能听到“嗤”的那一声。
“既这样”,血手把两个橙子瓣儿送到魔君的嘴里,“主上就别把它咬破了。”
——若要不咬破,便不能再咬着牙关。甚至只是闭紧双唇,都可能都会把汁液从那两瓣橙子里挤出来。可若不抿紧嘴唇,就极难克制住呻吟。不仅如此,若真呻吟出声,有那两个橙瓣的存在,只怕声音都会带上几分呜咽的意味。
当真是……
姜世离三分懊恼七分惊讶地看着他的护法。这是从哪里学来的,难道是灵感一闪无师自通?——可这有哪里算得上什么灵感。
血手却没有再等下去,还回到原来的位置,捞起他的腿,对准那个湿润的入口,便把自己那坚硬的、一直在忍着的欲望,重新顶了进去。
有过刚才那一番捣弄,这次进入倒是没有什么困难,血手紧扣住姜世离的腰,一边继续着身下的律动,一边抱着他不轻不重地左右摇晃上下颠簸。
魔君把头深深地向后仰起。不动用魔气的话,原先在那样激烈激烈的情事中分心对付那两条铜链就已经足够不易,现在又加上了血手强加在他腰上的外力,便是想要再维持一点矜持都困难万分。
于是在血手的又一波攻势之下,他终于放弃了对那两条链子的纠结。刚一动了放弃的念头,从他们紧密贴合在一起的地方沿着经脉所传来的雷击雨打般的痛感和快感,就好似洪水决堤般的汹涌而来,让他只能随波漂荡逐浪浮沉,再也提不起对抗的力气。
血手就像是卯足了力气,每下冲击带有强烈的侵略色彩,似是成心不肯让他好受,成心不肯给他喘息,又成心想带给他灭顶的欢愉。
有过先前几次的经验,又细致观察过魔君的表情,血手并没有再花很久就找到了身下那人体内最敏感的地方,然后一次一次专冲着那一点顶撞而去,同时并没有停止那些施加在魔君腰上、却带着两具身体共同晃震的力量。
于是那肉刃在内壁来回的抽送声、磨合之处的粘腻水声、两人交缠在一起的喘息声、时不时从魔君嘴角泄出的呻吟声以及那两条链子抖动的声音便混杂在一起,冲击着他们的耳膜。
此刻的姜世离就像是把自己全付交托给血手的样子。血手却开始隐隐有点后悔,他想他如果没有束缚住主上的双手,那么那几根手指应该正在自己的肩背上抚过,指甲深深地嵌入他的皮肤,这样他们的身体就可以更紧密地贴合……
但事已至此,他也已不能再去解那两条绷带,便只愈发使出浑身解数,专拣着魔君身体最薄弱最敏感的地方发起攻击。渐渐地他觉得自己意志都已不再可感,仿佛全凭体内某种天性使然。而魔君由于不再催动魔气,单凭身体相对肌肤相亲,便被他连番刺激得有些失神,表情也显现出几分迷乱。
终于,血手感受到在他的掠夺之下,姜世离的身体开始强烈地颤抖起来,仿佛就连那被束缚在壁灯两侧的手腕都在抖着。他看到魔君难耐地闭上眼,长舒了一口气,之后他的小腹被溅上了点点白浊。
这么说来,到底还是他胜了一筹么?
血手模糊而又愉悦地想着,同时感觉到那紧紧贴裹着他的内壁,也在高潮的余韵之下战栗着,绞扭住他那尚且坚挺的欲望。他低吼了一声,只觉自己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便用力压住魔君的腰……
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身体竟发生了另一种变化——他从没想到的,也一时控制不了的……
他的右手,竟变成了战斗中的样子,生出了坚硬尖利的、血红色的锋甲,然后从姜世离的腰间,一直滑到胸膛,所经过的地方,竟都被那锐利的魔爪划出几滴血珠。
血手自己也暗暗心惊。想要把这魔气正盛、动作更是可怕的右爪收回,却发现它已完全不在自己意识的控制之下。某种嗜血的冲动填斥着他的胸腔。
而姜世离也是在神识稍微清明一点之后,才注意到情况有些不对。他睁开眼,过了一小会儿才在朦胧的汗水中看到血手已停了身下的动作,表情也略显僵硬,而那魔化的、有着强大威力的血爪,就停在自己的心口。
——若是血手忽然发力,会把他的心脏掏出来么?
姜世离一边想着,一边暗自惊讶自己在此时竟没什么心慌的感觉。就好像是早就已经笃定了他的护法,即使在魔气过剩之时也不可能真的伤害到自己。
然而,意识到血手此时应该正在痛苦地与自己对抗,魔君最终还是积运起了体内的魔气,烧断了右手处的绷带。——却又只烧断了一边。
而后,他伸出那只可以自由活动的手,却不是阻止住那魔化的血爪,而是斜着向上,抚上了血手的额,缓缓地拭去了那些绵密的汗珠。
此时此刻,时间好像流淌得很慢。
血手感受到主上那比自己体温略凉的手指拂过额头眉梢,之前那些火烧火燎的、焦灼到难以控制的感觉便像是被夜风零零点点地吹散了。
他的右手终于终于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也就正在同时,应备不及地把那股热流释放了出来,白稠的液体全都喷射在了那紧紧夹裹着他的甬道里。
一小阵恍惚之后,神识才又渐渐地重归于清明。血手低下头,看着床上留下的这一片狼藉,又看向魔君身上被他留下的那些凌乱不堪的痕迹。他心里暗自惊凉,有些慌忙地从主上身体里退了出来。
自己刚才,究竟是对主上做了什么?即便是当年千峰岭上的那个半魔首领,也不可能这般……激烈暴戾地对待姜承。更何况眼前这个不是姜承,而是他发誓要效忠一生的魔君。此时魔君一只腿架在他的肩膀,另一只在之前已经滑落到他跪坐着的腿上,缠在他的腰间。血手只觉无法再细一点朝他看过去,沉默着把它们平放到榻上,然后错开身子。
而姜世离也始终没有说话,兀自平缓着呼吸,目光却静止如水,凝视着血手的眼。他右手上的束缚已自己烧断,左手却依然抬起,绑在那壁灯的链子上。看上去,似是定要他的护法亲手为他解开。
血手心存愧意,到床头去,却没有马上把魔君腕上的绷带解开,而是先把手伸到魔君唇边。姜世离嘴角不太明显地勾了勾,而后张开嘴,让那两瓣橙子轻轻落到血手的手心里。
那两枚橙瓣都全然完好无损,表面却沾着几点淡红色的血痕。不知是早先血手对他半是亲吻半是噬咬的时候所留下的,还是在刚才那热烈又凶猛的交合里他克制着呻吟的时候又自己咬破了。
——但血手已无暇去想这些。他自认自从上了覆天顶,听到魔君保护同族的许诺之后,对姜世离便是全心敬重。有时暗生的怜惜之情都要算是自己守在心里的一点逾越,更不要说起什么亵渎或玩弄的心思。可是这橙子,自己当时到底是哪里迷了心窍,竟然……
姜世离脸上看上去没有不悦的神色,反而眼底像是含带着些许情事之后慵懒散淡又含义不明的笑意。但血手觉得自己有必要说些什么。
于是他干涩地开口道:“对不起,我——”
他看到姜世离摇了摇头,但还是继续说下去:“没有把握好分寸,伤到你了。”
也不只是伤到,还有那莫名蹦到脑海还一冲动就用出去了的花样,还有对他亮出了那锋锐危险的、只有战斗的时候才会变幻出来的魔爪,还有,最后竟然,就那样丢在了他体内……
他想他该主动为主上做起事后清洗的工作来,但之前几次他们都是完事之后各回住处自行清理,此刻又正尴尬着,便愈发一时没法开口提出。
于是血手只得把魔君长袍那被他撩起的下摆摊平整,又把那敞开的衣襟拉回,然后拾起那很早就被他嫌碍事而踹到一边的薄被,把它抖展开,给魔君盖上。
“……属下冒犯了。”
姜世离终于稳下了呼吸,仍看着他一直深深地看进眼睛里:“没事。”
而后就像是怕这两个字不足以让血手释怀一般,他又补充道:“我很好。……你也很好。”
血手被他说得有点发怔……又有点发烧。一时里也不知再说什么是好,又忽然想起什么,便默不出声地直起身子,抬手把姜世离左手手腕上系着的绷带解开。应该是自己先前绑得太紧的缘故,血手注意到那腕上已被勒出几道红痕。
然而还没有来得及细看,魔君被松开的那只手臂就揽住他的腰,又出其不意地用了力,让他倒了下来。又掀起那薄衾来,让血手躺进来,仍是搂着的姿势,和他共盖一被。末了,又许是觉得身上只剩的那件袍子隔在两人之间甚是妨事,便在被子之下,自己把那袍子褪去,扔在一边。就连护法手心里散落的那两瓣橙子也被草乱地拨到一旁。
这样一来,他们便在这个黑暗温暖的空间里,彻底的肌肤相贴,细密的呼吸声也纠缠到一起,不辨你我。
“主上……”血手在他耳畔低声唤道。
看上去魔君对之前那番称是虐待也许都不为过的侵犯,似乎是真的并没介意。
姜世离亦知他心中困惑在何处,便缓缓解释道:“你伤在小腹,我之前,以蚩尤火灵与那水神之力相抗,虽是驱走了它,也难免有些别的,附带的作用。所以不用自责。”
“原来是这样。”血手长舒了口气,“我说刚才,怎么会控制不住地想要——”
想要撕裂你。
想要征服你的每一寸皮肉每一个毛孔。甚至想要把你蹂躏得哭出声来。
“无妨。”魔君道,“而且你刚才那样,我也很喜欢。”
……喜欢?
血手没法确定这话中是不是有宽慰的用意,却又觉得也不适合深问下去,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也伸出手来,回搂住魔君的腰背。
那两盏壁灯的光焰好像比原来更加昏红和暧昧了。他们就这样侧身面对面地躺在一起,血手的手指还在魔君背上抚揉着。说来也奇,他爱极了姜世离皮肤的触感,仿佛这样触摸着就能永不厌烦。
那只手缓慢又漫无目的地在魔君脊背上游走着,直到向下,接近他两腿之间时,血手感到姜世离无意识地僵了一下。
“刚才,疼么?”他不由问道,声音很轻,但即使这样,还是在话音出口之后,就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
“嗯?”好在姜世离并没有明显的变色(也许要多亏光线太暗),但还是完全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愣了一下,答非所问地说,“挺好的。”
……什么叫挺好的?
然而姜世离紧接反问道:“那你呢,满意吗?”
“满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