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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前/仙五][主粮食微紫红友情]此时予华,彼时岁晏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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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主题: [五前/仙五][主粮食微紫红友情]此时予华,彼时岁晏 end   [五前/仙五][主粮食微紫红友情]此时予华,彼时岁晏 end Icon_minitime周四 二月 13, 2014 4:48 pm

*原作向,剧情是以几个妹子的视角写仙五和五前的一些衔接片段。
*绝大部分是粮食,有少量到基本算是彩蛋一样的(大概几句话,且程度也是友情居多,恋人未满)紫红,也就是姜承(姜世离)X夏侯瑾轩。
*BE。
*题目取自山鬼。
*有原创人物夏侯澜辉,和夏侯瑾轩并不是一个人,按流露出来的疑似原设走,设定是夏侯琳的哥哥。
*大概是一篇流水账得有点无聊的文,自己也不知道在写啥,有点混乱,可能会有BUG,写得不好请轻拍了!

此时予华,彼时岁晏

上篇
1)
是江湖正道与净天教开战后一段日子的夜晚。

这晚本不该夏侯琳巡夜,但她觉得心里烦躁得仿佛燃了火,必须得被凉夜冲刷几下才能静得下来。

夏侯琳是夏侯世家青州一支的年轻一辈,是四大世家安排在净天教的眼线。其实青州夏侯家与明州夏侯家几乎没有交情,本也轮不到青州的人做这事,只是那时候明州一方的少主失踪,夏侯世家门主夏侯彰就这么一独子,短时间内无心江湖事,便落到这边。夏侯琳要强,当年是她毛遂自荐。但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混进了教内表面装着没事做着例行的传信,起初的夜里却没少担惊受怕甚至偷偷落泪——这么一晃就是好几年,算是卧底得游刃有余了,果然也相安无事。

可最近不一样,自教主姜世离破蜀山封印未遂后,冲突已经摆上明面。江湖正道杀上覆天顶,攻势虽不猛烈,你来我往间已有好些伤亡。其中就包括……明州夏侯世家的大门主与二门主。

夏侯琳甩甩头,握紧了拳头一挥,步子有些沉地踏在沙土上。她对明州的远亲可没什么记忆,更无感情可谈,甚至还有许些争强好胜般的敌意,但面对着同样冠以夏侯为姓的同族之死、特别是为讨伐这与江湖为敌的净天教而死——她实在无法云淡风轻。更何况,那还是领导明州一支的夏侯彰和夏侯韬。

都是因为该死的净天教。

想到这儿她又有些宽慰,听闻夏侯彰的尸体是与净天教尊者枯木的尸体一同被发现的,想必有过殊死搏斗。这枯木相当于教内军师,他的死对剿灭净天教有绝大助力。虽然不会讲出来,夏侯琳打心里佩服这位战死的门主,然后就难免地有点担心起夏侯家的以后来——她也知道自己有点咸吃萝卜淡操心,但却忍不住又骄傲又害怕地去想。她觉得英雄的夏侯家儿女不应该没有好报,无论是青州还是明州。

接着,夏侯琳就和一帮教众听到血手尊者的命令:巡逻之时,找夏侯瑾轩的尸体。听到“夏侯”这个音节的时候她的心几乎忘记了跳动,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明州少主的名字。……他,回来了?不不,令人注意的应该是,这是道非常古怪的命令,而且还是姜世离下的。

更为古怪的是等血手走后,那和血手形影不离的毒影尊者难得独自留下,笑得不可捉摸。她将手托在颊边,翠色的指甲仿佛淬毒,她说:“你们还是要按大哥所说,去找那夏侯瑾轩的。但不必太仔细。这是为了主上好。主上好了,我们才好。”不远处血手转过身叫她的小名,她又一眨眼睛,分明带着少女一样的俏皮,却让夏侯琳不禁冷汗,毒影又说,“算了,你们当我什么也没说。”

夏侯琳本能地觉得不对,可是又说不出什么不对。她觉得这之间似乎有什么关键的东西,但总是抓不住。这段回忆萦在她脑海里许久散不去,她烦得莫名又无解。她微恼踢飞了脚边的碎石。

那个夏侯瑾轩她也见过的,很小的时候在折剑山庄远远的瞥过几眼,最初的印象就觉得他单薄得像个女孩子,夏侯琳还曾和欧阳倩背地里偷偷笑过这事。后来大一些,就听到有些传言说那夏侯瑾轩不愿练武,便恨铁不成钢地联想起自己那同样不中用还歪理一大堆的哥哥夏侯澜辉,去数落了兄长一番却反被他巧舌如簧地带偏了话题,气得直跺脚。

再后来就是好多年过去,武林公审姜承……或者说姜世离,夏侯瑾轩站出来,立在人群前,撇清了与姜世离的关系,字字铿锵地誓言应将其诛杀——其实夏侯琳并不太清楚事情始末,但这一公审下来,对夏侯瑾轩的印象却好了些。

大概是因为找到了说教兄长的新材料——同样是不会骑射的夏侯家弟子,好歹也学学人家的气势吧?还有爱憎分明的割舍。

哦,后面这一点很重要。夏侯琳微眯眼睛抬起头,天暗无星。欧阳倩跟着姜世离回净天教的那日情景历历在目。张灯结彩,教众欢腾,夏侯琳站在半魔群中,也假意挥手高呼,心里则冷得像冰。

无论欧阳家如何对外界粉饰,身在覆天顶的夏侯琳是一清二楚的。根本没有被迫不甘、拐骗强掳,欧阳倩是心甘情愿、充满欢喜地跟着姜世离回来的。夏侯琳对这个曾温言软语叫着她“夏侯姐姐”的妹妹非常、非常、非常的失望。她宁愿她们不曾认识,不曾要好。

她想,夏侯瑾轩对姜世离也就是这种心情吧。

2)
夏侯琳走了一会,烦躁依然。不过从另一方面讲,也是覆天顶这天晚上的平静给了她烦躁的闲暇。今天运气不错。夏侯琳想,她一路走来,只遇到过例行巡逻的几只教众队伍,还没遇到江湖人……士——夏侯琳皱起眉,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刚想到这儿,前面山道的拐弯后就传来了脚步声。

算时间与路线,都不该是巡逻的净天教徒。夏侯琳侧身贴着山壁作隐蔽,警觉地握住了怀中暗器。

最先看到的是掩映在黑夜里绛色的衣袍,等等,这黑红色的搭配不正是……夏侯家?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夏侯琳心下一凛,默默往后小退一步,这冲突她可不想起,还是伺机跑掉比较好。接着往上一看,就怔住了,竟然是一张熟悉的面孔——明明是北方男子却秀气文弱,不擅枪法弓箭老是搞些画符念咒神神叨叨的法术,不是那个让她又气又烦又忍不住念叨的大哥夏侯澜辉又是谁。

夏侯琳动作大了起来,不禁再伸头看他身后,居然一个人都没有?不要命了吗!她立即气不打一处来,虽是多年不见,但她现在只想冲过去拉着他狠揍一顿!又不会武功还自己跑到这里来?多大的人了!怎么老没点长进!就知道添乱!只是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刚才十万分的警觉与小心,都在看到夏侯澜辉的脸的一刻消散无踪。

她这番动静,自然是被夏侯澜辉察觉了。他显然吃了一惊,双手拈符,在数步之外压低声音喝问,“谁在那里?”这下,夏侯琳也不躲了,走了出来,心情反而好了起来,想着和大哥过个几招再跑也挺好嘛,也让他知道他那旁门左道的符法哪有夏侯家正统功夫厉害。

夏侯澜辉一下喜道:“小琳,真的是你?”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是的?夏侯琳摸暗器的手僵住了,瞪着面前的夏侯澜辉,心中一瞬被灌满了挫败——她一副魔教女护卫打扮,也有易容伪装,竟然一眼被夏侯澜辉识破。

“哈哈,因为你是我妹妹啊。”夏侯澜辉像是知道夏侯琳所想,笑得眉眼弯弯,三步并两步走上前来,眼角又染上心疼,“小琳,你瘦了好多……这么多年,苦了你。”他伸出手几欲抚上夏侯琳的脸,却又惊觉对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这不妥当,便尴尬地停在半空。

夏侯琳干脆地拍掉了那只手,觉得喉咙发干得厉害,胸中那团火仿佛燃得更烈了——她把这种轻微的疼痛粗暴地归于了刚才无法消却的烦躁。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她冲他没好气地、同时也是尽量不引起太大动静地、小声地吼,“夏侯澜辉你干什么?大半夜的一个人跑到这来?你想不想活命?”

夏侯澜辉讪讪地揉了揉挨揍的手背,好言好语说,“小琳,你放心,我知道自保,我是对着你寄出来的巡逻图算好了来的。”

“你连鸡都杀不了!镖都没出过一趟!”夏侯琳觉得自己真是被气糊涂了,居然翻出这些旧账,便又加了一句,“你到底来干什么啊?”

“哈哈,鸡现在可以杀的!”夏侯澜辉扬了扬手里的符,意料之中被夏侯琳瞪了一眼,便收了玩笑的神色,“我自然是来出力的。家中弟子都有所准备。”他又说,“那个……你也知道,正面打斗我不擅长,就想到暗自行动,去刺杀幻月。”

“……知道不擅长不该更详细计划吗?白白送死有意义?”这个理由让夏侯琳舒服了些,几年不见,大哥也不是没长进。但对这种冲动的行为,她的不满还是在的。

夏侯澜辉肃容,“小琳,你应该也知道吧,夏侯家,我是说明州,二位门主都已经战死了——而你在这里已经这么多年,如今我还有什么理由躲着?即便我真死了,那也是死得其所。”

“……”更舒服了。这才像是我们家人该说的话。夏侯琳不禁仔细地打量起自己的兄长,几年不见,长高了些,虽然身板还是弱不禁风的样子……早说了应该好好习武。

“至于详细的计划,我当然有,而且,我对自己还算是有点信心吧!白白送死也不至于!”夏侯澜辉带着几分笃定笑了,再次扬了扬画着夏侯琳不认识的诡异花样的符。

就凭你的歪门邪道?夏侯琳在内心忍不住抱怨般的嘟囔了句,但嘴边竟然是笑了,积压了好些时候的烦恼竟然突然变轻了。是的,她虽然还没想通那道古怪的命令,但她明白了,夏侯瑾轩就是那个关键。

失踪这么多年的夏侯瑾轩到底怎么被找到的已经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的至亲死在净天教手里,他上覆天顶,定是抱了与净天教决一死战之心。和夏侯澜辉一样,和夏侯彰和夏侯韬一样,和自己,一样。

和姜世离不一样。

夏侯琳又骄傲又轻蔑地想,我们是不一样的,姜世离。就凭你还会接欧阳倩回教内,就凭你还会差人找夏侯瑾轩的尸体。无法控制住去回忆的过去就是你作茧自缚的蚕丝。……虽然,我也不是没有私心。

“还算说了些中听的。”夏侯琳朝夏侯澜辉满意地哼了一句,“但我说不行,你回去吧。”

“啊?”夏侯澜辉没料到她这么说,“为什么?”他有点激动地往前走还想再做解释,却没注意脚下,踩了个滑。夏侯琳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你以为幻月好杀?都说让你回去做家里的事——走路都会摔,来打什么仗!”

“不是……”夏侯澜辉有些委屈,他低头一看,发现刚才是一支笔绊了他一下,这个地方怎么有支笔?他好奇地多看了几眼,那笔滚在土里,灰蒙蒙的辨不出颜色,但造型古怪,笔杆弯了一个折,成了小型路障。夏侯澜辉颇为奇怪地捡起来,质地冰凉,竟然是玉石作杆。

“罢了,”夏侯琳突然想到个好办法,也就懒得管他的小动作,“给你个任务,你去找夏侯瑾轩吧。”

“啊?那是谁?”夏侯澜辉觉得跟不上自己妹妹的思维,“哦哦,那个失踪的明州少主?怎么突然……”

“你懂什么!”夏侯琳打断他,“这是绝密的情报,”我猜的,她在心里补充,“对净天教绝对是大打击。”

“你们是说夏侯瑾轩?”夏侯澜辉还没来得及表示怀疑,突然有第三个声音响了起来,他和夏侯琳均是一惊,立即做好了防御。

“看你手里的笔!”那个声音透着虚弱,却不影响它带着不满。夏侯澜辉很淡定,夏侯琳则立即跳开了一步,他们异口同声,语气却是一个喜一个憎,“笔中的妖怪?”

3)
低头对着那会发出声音的笔沟通了一番,夏侯琳和夏侯澜辉认识了玄曜,以笔为本体的妖。

原来玄曜和夏侯瑾轩是认识的,还有一些交情,而且玄曜虽然是妖,却与净天教为敌。

夏侯瑾轩确实是回来了,只是那时候大家一心扑在净天教的事上,还没顾得上得知此事。夏侯瑾轩也是,他也上了覆天顶,然后与玄曜相遇。玄曜那时已在覆天顶上只身战了数场,灵力不支,回了原形,本体被夏侯瑾轩他们保管。在那之后,玄曜大部分时间沉睡着,因此对于夏侯瑾轩之后的事知道得也不多,不过他确是听到了夏侯瑾轩一行最后要去司云崖这一句——夏侯瑾轩他们理应也是恶战,把玄曜给摔了出来还不知。

“司云崖是何地?这还真是奇怪了,他们怎么打着打着突然要去那里?”夏侯澜辉迷茫。

“你问我一个虚弱的老人家,我又问谁去?”玄曜的回话没有好气。短短的言谈间,夏侯澜辉已经明白对方不是个好脾气的主,他立即连连道歉,玄曜听满意了才又开口,“不过司云崖我知道,是灵气聚集之地,离此处还是有十天半月的脚程……他们有办法瞬息千里,我似乎就是在他们离开的慌乱间,自半空被落下了。”说到这,他又抱怨了一番被摔得很疼。

“灵气聚集?瞬息千里?”对神怪之事很感兴趣的夏侯澜辉喃喃一句,“难道他们是去疗伤的?”无人接话。

“这位……前辈,不知能否请你领我兄长去司云崖找夏侯瑾轩?”夏侯琳本来是不想信这来路奇怪的笔妖的,可他所言句句和夏侯琳所知吻合,枯木与夏侯彰所战之地也描绘得和夏侯琳得知的分毫不差,便不由得听进去了几分。虽也有诸多疑惑,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她的声音严肃起来,“这事非同小可。”

听她这么说,玄曜自也收了脾气,答到:“自然可以。”却与夏侯澜辉“小琳,你这是想支开我——”的声音重叠。理所应当的,夏侯澜辉挨了两顿数落。玄曜的不必提,夏侯琳的已然上升到了“不听未来青州镖局头儿安排”上了。

“是,你聪明,但你知道的净天教内事务有我多吗?”夏侯琳拿经历压他,“你以为我让你当逃兵,让你去了就不回来了?想得美!有了结果就复命!那夏侯瑾轩与姜世离的交情定不一般,找到了,你应打听清楚,那魔头有什么弱点。”血手转述的那道古怪命令突然冒了出来,她鬼使神差地加了一句,“如果他死了,尸体也得给我搬过来!”她在心里呸了几声,哪有咒人家死的,希望那位堂兄别跟她计较。

夏侯澜辉果然也觉得夏侯琳话说得蹊跷,更觉得不妥,太多的问题在嘴边正要冒出来,却被夏侯琳一句话堵了回去。夏侯琳问:“哥,你是不是不听我的、不信我的了?”

这声多年没听到的称呼让夏侯澜辉的表情有些恍惚。

夏侯琳接着说:“下一批夜巡队很快会过来,你得走。”像是想弥补刚才的口无遮拦一样,她又说,“我当然是希望那位堂兄好好活着的,明州那边也就只剩他了吧。”她顿了顿,稍微扬高了点音调,“谁愿意在这个鬼地方呆着?我都是为了我们夏侯家——当然,更是为了我自己,为我自己名扬四海!谁叫你这么——”她睨了夏侯澜辉一眼,“哼。不说也罢。”

“我怎么会不听你的……小琳。”再多的话都变成了这句,今晚之行,遇到夏侯琳是个意外,打乱了计划,夏侯澜辉已经不能按原先算好的路线再往上走了,能逗留的时间确实已经不多,他心一横,决定暂时放弃那个刺杀,先听夏侯琳的,“在我心里,小琳一直都是未来我们青州镖局的当家。”

看着夏侯澜辉离开的背影,夏侯琳总算松了口气。虽然她是隐隐约约觉得夏侯瑾轩似乎对姜世离有莫大影响,但却不是真的就这么捕风捉影了、去指望夏侯澜辉找到夏侯瑾轩来,希冀这一行为能重创净天教。夏侯澜辉说对了,就是为了支开他。

虽然、果然……兄长他早不是自己小时候嫌弃不已的爱哭鬼了……只是,倘若你是习武的好手,我一定不会阻你,即使有危险。为武林战死这种荣耀,根本就不适合你。

4)
接下来的月余,武林各门派向覆天顶的攻势渐涨,已逐步形成围剿之势。虽然净天教目前还尚能应付,但从逐渐增加的伤亡、迟早耗尽的储备来看,捉襟见肘只是时间问题。

夏侯琳很庆幸自己把夏侯澜辉忽悠走了,如今是再也没有那天那样平静的夜晚了,厮杀不再分昼夜,空气中都弥漫着些腥气。而且那幻月居所还有一些暗藏机关,夏侯琳是最近才知道的。如果夏侯澜辉那天只身前去,还不知道会如何。

不过没过多久她就后悔了。

一个黄昏,夏侯琳和毒影部众在一起,于绝行天途与正道正面过招。当天教众十分亢奋,斗志昂扬,因为领头的是教主姜世离。

夏侯琳觉得姜世离真的是个怪物,他已连续好几日不眠不休,却似乎不见疲惫,杀意反增,挥手的一个焚世龙火一过,前方的道路就会多出许些泛焦的尸体。

夏侯澜辉偏偏这个时候出现了。夏侯琳只远远看到他的身影,吓得三魂飞去了两魂半正想着要怎么靠近一些时,姜世离就比她早了一步。他已得知了面前领头的是青州夏侯氏的重要人物。嘴角勾起嘲讽笑意的男子长发飞扬,抬手又是熟悉的姿势,颇为帅气潇洒,亦是残忍干脆,一举一指,便唤来有生命一样的龙火。龙火仿佛发出怒吼一样往前冲去,带起了狂风一样的气流,瞬间吞噬了面前一群夏侯家的弟子。夏侯澜辉也在其间。

夏侯琳站在几十步开外,仿佛石像一样不能动弹。好像也有一群暗色的龙火同时将她生吞了,初入净天时深不见底的恐惧在白日之下将她牢牢包围。她手脚冰凉,孤立无援。她怕。她痛斥自己的丑陋和怯懦,但她却做不出任何实际行动的改变。她不敢往前走一步,不敢往后退一步,甚至连哭都不做不到,就这么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站在姜世离的身后,穿着净天教徒的衣服,望着面前燃烧起来的大火,以及火中的夏侯澜辉。

夏侯澜辉也看到她了,夏侯琳甚至觉得他朝自己打招呼一样,温和笑了,一如记忆里好脾气的模样。灼热的烈焰中,他的全身都燃了起来,玄色衣袖格外醒目。夏侯澜辉做了一些姿势。抬起手臂,微曲,指地,指旁边。夏侯琳顿悟,那是青州夏侯镖局的暗语。她自十岁就随家里出镖,老是嘲笑不会武功甚至连暗语也记不住的兄长。可如今他什么时候记住的,会用的,她还不知道。

夏侯澜辉还在继续动作,他在说,尸体在东边的山脚。

夏侯琳终于没能忍住,握紧了利刃猛地往自己腿上刺一道伤。刻骨的疼痛让她有理由跪倒下来。她的手指颤抖而用力,在土地上抓出深深的痕迹,她死死咬住衣袖,不让发狂的撕心裂肺的喊叫泄露出来。

戏码重复上演,火焰退却后,那群夏侯家弟子无一生还。前方路段也再没了其他武林人士的身影。姜世离稍稍放松了一些,转过身,就看到不远处跪在地上的夏侯琳。他微皱眉头,走到她面前。

“你怎么了?可是刚才受伤?”他语气威严,却又有着真实的关切,和露出嗜杀气息的刚才判若两人。

夏侯琳觉得自己的心猛然收缩了一下,这让她有种窒息的错觉。她不敢抬头,她怕她暴露出无法遮掩的恨意,她双眼死死盯着地面,牙齿咬破了嘴唇,鲜血的腥咸让她清醒。她终于说,“回……主上,”这是杀她亲人的仇雠,她想立即和他以命相拼,可她现在却必须叫他主上,她恨不得咬碎了自己的舌头,“方才腿上受了点伤。”

“让我看看。”夏侯琳没料到姜世离竟然蹲了下来。

“多谢主上!但只是小伤,一会我自己处理就——”她惊惶地躲了一下,却被姜世离不容拒绝地扶住,然后对那伤口施起了阳系法术。

“别动,伤得很深。”姜世离说,语气里夏侯琳听出了担忧。他手又拈印,加大了疗伤的力度。夏侯琳知道姜世离是颇具个人魅力的领袖人物,自己人他向来都是拼尽力量护着,也难怪这么多半魔甚至人类向他起誓至死相随。不过对于夏侯琳而言,这是和刚才一样的那双手,那双招致火龙,涂炭生灵的手。

讽刺极了。

夏侯琳试着抬眼看了姜世离,发现他专注于为自己疗伤并无暇留意自己表情,便更大胆地盯着他。离得近了,夏侯琳才发现其实姜世离不是她想象的游刃有余的,他的衣服多有破损,身上也有多处伤痕,额头有些汗水,气息也中有乏力和虚弱,看来内伤也不轻。夏侯琳心中冷笑,原来他也并非金刚不坏之躯。

等着吧,你的死期一定不远了!还有余暇管其他的人?先忙着自保吧!她咬牙切齿。然后猛然,那个念头就跳了出来。夏侯琳强意稳住心神,努力放缓了声音说,“主上,您不必——”

“不必再说。”姜世离的声音也可以是温和的,他打断夏侯琳的话,“我教中人,我自会一视同仁。既然当初收你们入教,我自有责任保护你们。”

夏侯琳简直想仰天大笑,再也顾不上什么铺垫前情,脱口而出,“主上,您之前吩咐找的夏侯瑾轩。”姜世离突然抬起头,眼神失却了沉稳。

只那一秒,夏侯琳就觉得自己赌赢了。她带着报复一般的快意,继续说得彬彬有礼,“他的尸体,属下找到了,在东边的山脚。”

5)
夏侯琳没有想到是那般的惨状——或者说她根本没想过夏侯瑾轩是真的死了,而且还真的被夏侯澜辉给找到了,带来了。直到看到才是真真切切地相信了。

掩盖的马皮被掀开一角,出现的是两具无法分离彼此的血肉模糊的躯体,和夏侯瑾轩死死相拥的依稀可辨是个娇小女子。他们不知已逝多久,尸身散发着腐烂的恶臭。夏侯瑾轩穿的是夏侯家的标志的红色外袍,已经又脏又皱难以认出制式,带着凝固的黑色血液和不知何处的泥土。他们干枯散乱的发和血和肉粘在一团,暗色天空下显得凄绝惨烈。

夏侯琳别过头往后退去,不忍再看。接着她听到干呕的声音,目光往前,居然看到前方的姜世离弯下了腰。姜世离的眉皱在一起,眼睛紧紧盯着那两具尸体,眼神中包含的情绪太沉。他一只手捂着嘴唇,血液从指缝间滴了下来。夏侯琳愣了愣,很难形容她心中复杂的感觉,夹杂着痛快又糅合了太多的疑惑、愤怒和哀戚。

“主上,您的伤——”血手走上前,很是担忧。

“您应该尽快休息、疗伤。”毒影也道。

“……无妨。”姜世离缓了一会,慢慢地站直了身体。夏侯琳觉得他仿佛抽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如今只是站着,竟有摇摇欲坠的错觉。姜世离抬起了另一只手,这一次,那龙火发出了凄婉而悲凉的哀歌,似乎带着不舍一般徘徊度向前去,包围了那早已冰凉的两人。火焰燃烧了枯枝,噼啪作响,反而衬得周围更加肃静,火光反射在姜世离的脸上,斑斑驳驳。夏侯琳看不清姜世离的表情。

大概他曾经真的和夏侯瑾轩很要好吧。夏侯琳暗自忖度。可是又如何呢?她也曾把欧阳倩当做好姐妹呢。她绝不因为这个原谅她。若面前死的是她,她只会感到快意。

如同下定了决心,夏侯琳用力握拳,指甲深陷进肉里。她走到姜世离身边,以处正道而后快的语气说,“主上神武。”手心湿润又疼痛,不知是否被指尖掐出了血,“今日一举除掉夏侯世家二位少主——”被姜世离治愈的腿伤剜心地灼烧了起来,“我们理应宣扬出去,一挫那些所谓‘正道’的锐气!”

“住口——!”姜世离转头大声呵斥,像被攻击的猛兽,双手与嘴边残留着血迹,眼睛布满血丝,愤怒几乎具形,“此事谁也不许向外提起!”

夏侯琳垂头,应了声“是。”姜世离反应过来,手扶上额头,声音无力,“是我失态了……本来也就是我命你们去寻。是我不该。”他背过身,不再看那火,还又对夏侯琳说了辛苦。夏侯琳不知道他是指找到夏侯瑾轩这件事还是那尸身上的皮革。

“罢了,就这样吧。就这样吧……”夏侯琳还担心姜世离会有询问,事实却没有。他没有多逗留,迈开步子离去,喃喃一句,“现下的事太多了。”他行走的样子已和刚才恶战时的凛冽杀伐模样相差太多。

众人皆是上山去了,夏侯琳还在原地。她终于有时间看着那宛若墓碑的熊熊火焰,在心里说一声走好,对太多人。一闭上眼睛就是夏侯澜辉在一片焰海中的微笑——她甚至不能去替他收尸。而夏侯瑾轩又为何会死在别处?他和这女子死前最后一刻究竟遇到了何种危险成了这幅摸样?夏侯澜辉怎么找到他们的?夏侯琳知道,这些问题都已经悬然无解。她只能一遍一遍在心里重复,你们绝不会、绝不会、绝不会白死。我发誓。

与净天教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夏侯琳转过身小跑跟上队伍,泪水第一次狠狠抖落下来,紧接着就被自己粗暴地擦干了去,火辣辣地疼。

6)
数月之后,折剑山庄又一次召开武林大会。

江湖浩劫净天教之乱终于以魔君姜世离被蜀山封印为结,余党溃不成军,净天教终于覆灭。
此一长久之役中,江湖正道损失严重,仅以四大世家为例,皇甫世家门主、夏侯世家门主、二门主均亡故,夏侯世家少主失踪,更有无数死伤。

沉舟侧畔千帆过,武林中亦有新一辈崭露头角,以开封皇甫世家皇甫卓与青州夏侯氏夏侯琳为首。年轻的皇甫卓武艺高超,在覆天顶一战成名,已接任皇甫世家门主之位。潜伏于净天教数年的夏侯琳更是名扬江湖,虽出身仅为夏侯世家正统一支远亲,在青黄不接的如今,也足够凭其威望坐实夏侯世家门主位置。武林大会上,武林盟主欧阳英向两位年轻人表达了赞赏。

欧阳英老得很快,明明是壮年,却隐有风烛之衰,皇甫卓待人和气,礼数周全,夏侯琳则连寒暄都懒得敷衍,把不耐烦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收徒作孽,养女不孝。夏侯琳打心里瞧不起欧阳家,瞧不起欧阳英。她觉得江湖中人与她意见相同的不在少数,此一武林大会,有的是人来看欧阳英的笑话。夏侯琳连笑话都不屑看,她庆幸自己这个旁支来的门主没那么多旧要续、没那么多关系要保持,她只想赶紧离开这地冻天寒再也不要有联系。

抬头一看,是一株红梅,彼时年幼,跳起来为欧阳倩折花的过去蓦地浮现,此时花开依然,夏侯琳却只恨最后一战没能当场杀了欧阳倩。

想起最后一战,却是很蹊跷的。夏侯琳总觉得似乎自己忘记了什么,有些人的面孔在记忆里太模糊。不过关键的倒是没忘。

当时姜世离已是强弩之末,先想到依然不是安排自己的后路,而是让毒影及多名护卫护送欧阳倩从密道离开。夏侯琳是那护卫之一。她当然没有放过这一绝好机会,隐姓埋名多年似乎就是为了那一刻的回击。夏侯琳袭向欧阳倩的一掌用了十成内力,虽被躲开没有伤及要害,但也足够这位体弱的欧阳二小姐气血逆行,筋骨俱断。

“你……你是夏侯琳!”欧阳倩有些慌乱的声音夏侯琳至今能捕到余音。

“欧阳妹子好记性,”夏侯琳当时就笑出了声,“我就是你的夏侯姐姐啊。”

欧阳倩的眼里闪过片刻的不可置信,瞬间就归于沉静。大概是最初也不信曾经如此交好的友人能下此狠手,但电光火石间,她就懂得了全部因果。

夏侯琳憎欧阳倩的神定气闲,恨恨地逞起口舌之利,“你一死,姜世离定然无心恋战。”这句话她觉得是真的,姜世离对背道而驰的旧友尚且如此,何况欧阳倩呢。夏侯琳心中冷笑,还真是多谢了魔君意料之外的多情,“魔教覆灭,我夏侯琳定能扬名天下。好妹妹,你真是帮了姐姐大忙啊。”

欧阳倩没有再答,她看着夏侯琳,神情是悲伤和决绝。欧阳倩被护卫们护送着离开,毒影则留下与夏侯琳战了许久,两人武功均是狠毒阴厉,平分秋色不可开交,直至正道大批援军赶到,毒影才不甘心地逃离。

回忆至此戛然而止。

夏侯琳恶其胥余,看着折剑山庄的什么都厌烦,大会一毕,就告诉那欧阳家管家欧阳斌要离开。欧阳斌当然是要客套挽留的,说不如多住几日,她刻薄一句“欧阳管家,我只是陈述决定,并非征求意见,还请你明白。”便径自去牵马。马厩里,夏侯琳遇到了同样是整装待发的皇甫卓,心情稍霁。她想,看来无论表面如何有礼有节,骨子里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

夏侯家和皇甫家的两支队伍在雪石路同行,夏侯琳与皇甫卓在最前面。夏侯琳看他剑眉星目,英气勃发,一时扫空了适才的郁结。“皇甫门主,我还没来得及向你说一句佩服。”她赞叹他覆天顶上的英勇,觉得大概这个人还能结交吧。

“这也是我想向夏侯门主说的。”马上,皇甫卓执缰朝她拱手,“夏侯门主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哈,我们也就不用彼此奉承了!”夏侯琳痛快一笑,又懊恼说,“只可惜没能手刃了欧阳倩为盟主清理门户,呵,若再被我发现了和魔教有丝毫关系之辈,我夏侯琳定杀不饶!”

皇甫卓的眉却微微皱了一下,“夏侯门主果然是女中豪杰!”他道了这一句,停一会又说,“只是请听皇甫一言,有罪之人自然当罚,但定罪前还需慎重,以免伤及无辜。”

夏侯琳一愣,笑容滞在脸上。她立即拉了缰绳吁停了马。皇甫卓被她突然的举动弄得有些尴尬,也好脾气地退回来与她并驾。

“抱歉,马蹄声大。”夏侯琳的解释显然没有诚意,她语气不善,“皇甫门主刚才说什么,夏侯没有听清。”

“皇甫说,请夏侯门主定死罪前慎重,以免伤及无辜。”皇甫卓不卑不亢,重复一遍。

“即使是姜世离的妻儿老小?”夏侯琳挑眉。她知道皇甫世家最困难之时,几乎被净天教灭门。

“即使是姜世离妻儿老小,仍需明察。”皇甫卓的情绪不曾波动。

“哈哈哈哈哈哈!明察!”夏侯琳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皇甫门主,你以为这些人中,有无辜?哈哈哈哈哈哈哈!”一旁梅树上的雪都因这大笑有些晃悠,“皇甫门主,夏侯理应重新认识你一番——你可真是个,天大的好人啊!”

面对尖酸的嘲弄,皇甫卓只是摇摇头,“无关好人与否,不过是皇甫认为正确的行事准则。”

“——我不能理解,更不能接受。”夏侯琳瞬时敛去笑意,语气坚定又漠然。

“我倒是能理解夏侯门主所想。”这回轮到皇甫卓微笑了,虽然是笑着,他的话语中也是透露着不肯让步的韧性,“但抱歉,皇甫也不能接受。”

话不投机半句多。夏侯琳不再接腔,轻夹马身恢复行进,前方不远正是岔路,他们互道一声不远送,分道扬镳。

7)
等夏侯琳南下去明州又过了一段时日。经过家族商议,决定于青州扩建夏侯世家正气山庄,成为夏侯家总舵,原明州夏侯世家院落变卖——出此决议,实是因明州主要经营在于海运,人手告急、百废待兴、主场又是陆路的青州一方无暇顾及。

偌大的夏侯家宅院里,仆从熙熙攘攘搬动各式物件家财,看起来明明热闹,给人的感受却全是萧条没落。夏侯琳打听到了夏侯瑾轩的住所,在那伏波小院里稍微驻足,然后推开了他的房门。

很久没有人收拾打整,桌案上都是蒙蒙的灰。夏侯琳环顾四周,这位堂兄看来果如传闻一样爱文不爱武,房间中左图右史,汗牛充栋。

对于覆天顶上之事到底是歉意的。她关了屋门,站在夏侯瑾轩的房间中央轻声道,“堂兄,最后惊扰了你,非我本意,但确是我的错,若地下有知,还请不要迁怒兄长。”

自然是不可能有回答的。阳光斜斜透过窗棱,照见空气中飞舞的尘粉。夏侯琳走到夏侯瑾轩书桌之前,见搁笔上一支狼毫墨早凝结,笔尖干拧成了脆硬的一绺。再看过去,就见镇纸之下的书笺端得是遒劲的一列狂草。

二叔,瑾轩定为您报仇。

夏侯琳觉得眼睛有些发胀。不善习武的夏侯瑾轩最后上覆天顶的心情她感同身受。而事情最后的各种疑惑在如今都已经不重要了。她伸手抚上那字句说,“堂兄,你放心。你的心愿已了。姜世离已被封印在女娲血玉中,二十年后就会魂飞魄散。”她摩挲着字迹的飞白,仿佛在感受当时怒书此句的少年生命的张力。夏侯琳闭上眼睛,“堂兄,你安息。我们夏侯家,大仇得报。”

夏侯琳走出了夏侯瑾轩的房门。她没有动夏侯瑾轩屋内的东西,没有看那厚厚一叠放在书桌上锦盒里书信,也就错过了明州与折剑山庄曾经不间断的“永以为好”的温存柔情,更是无缘得知那武林公审之上夏侯瑾轩的真正立场。至于覆天顶之战,她也理所应当的,也和绝大多数江湖中人一样,没有提早二十年了解到背后的故事。

院落里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个明州的夏侯弟子,看到夏侯琳出来了,神色惶惶地迎上去,像是等了她好一会。那个夏侯弟子向夏侯琳请求,不要卖了这所宅子,他说自己叫向儒,从前是夏侯瑾轩的侍从。

“门主……您不知道,少主他虽然武功差一些,但却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似乎是知道夏侯琳不喜武功不好的门中人,向儒介绍起夏侯瑾轩一开口就是这句。

夏侯琳只觉得动容。

“而且他定不普通,曾经他出海去找仙药——一去五年没有音信,可是五年后,他又毫发无损地回来了!容貌一点儿也没有改变,还说自己根本没有离开这么久——”那侍从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夏侯琳也十分难得地耐下心听了很久,仿佛从那些话里真的管窥蠡测到一个人的一生。

“您看,要是这房子易了主,少主哪一天回来了、可是连自己家都找不到了啊……”

夏侯琳终于不忍破灭他的希冀,接了一句,“是啊,也许哪一天,他就回来了。”她极力赶走脑海中燃起来的那团凄切的火光。

只是这明州夏侯宅终是留不住的。毕竟当时大家都以为一切已尘埃落定,万象理应更新。

上篇完


由芒果悲催于周四 二月 13, 2014 4:53 pm进行了最后一次编辑,总共编辑了1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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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主题: 回复: [五前/仙五][主粮食微紫红友情]此时予华,彼时岁晏 end   [五前/仙五][主粮食微紫红友情]此时予华,彼时岁晏 end Icon_minitime周四 二月 13, 2014 4:4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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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净天教覆灭后五年,猿啼峰。

欧阳倩的山洞里有些热闹,都是来探病的狂风寨山贼。欧阳倩母子在这山中住的几年还多亏他们照应。山贼们从前是军人,与其说是贼,倒不如说是在苍木山腰的耕户,都本分好心。就像如今,明明山贼们的生活也不宽裕,听说欧阳倩病倒了,却都把好东西往她这送。山下镇里的大夫瞧不起山贼窝,前段日子路过的江湖郎中就被山贼当家殷其雷拉了来给欧阳倩看病。

让他们费心了。在那天得知郎中让殷其雷他们准备后事的时候,欧阳倩一点也不觉得难过,只觉得有些歉意。自己的身体她自己很清楚,能在夏侯琳那一击后还能生下儿子姜云凡、又过了这么好几年,她已经知足。

“娘。”像是感觉到了即将来临的、莫名而巨大的悲哀,小小的姜云凡站在欧阳倩的床边,怯怯地叫了这一声。

“小凡乖。”欧阳倩瞥见山洞外的一抹新绿,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虚着声音说,“娘想看山上那些会发出好听声音的草,小凡能帮娘去摘点儿吗?”

“嗯!好!”姜云凡立即应下来,使劲点点头,“娘你等等!”他噔噔噔地飞也似的跑了没影。

“咳咳。”姜云凡已经跑远,欧阳倩终于没忍住一阵咳嗽,缓了好一会才抬起头,对站在一旁一脸愁容的狂风寨二位当家道,“殷大哥、方大哥,欧阳倩只得请求你们,我走之后,小凡就麻烦你们、拜托你们了……”云凡是她现在心中最放不下的。

“倩夫人快别说不吉利的话——”殷其雷往前走几步,却也是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词,只说,“谁遇到你们母子这样落难也都是会出手帮忙的!而且一点也不麻烦!一点也不!云凡虽然只是我干儿子,我一直都是拿他当亲儿子看的!”被方永思不着痕迹地扯了扯衣袖,殷其雷摸了摸后脑勺,连忙有些慌乱地解释,“啊,倩夫人,那个,我人粗,你别介意,我、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说我们都很喜欢云凡这小子!你们说是吧?”身后的山贼们都附和着点头说是。

欧阳倩展颜,“我都知道、我都知道!你们的情谊,欧阳倩只得来生再报了……”

方永思接道:“吉人自有天相,您会好起来的。云凡也还依靠着您啊。”

“谢谢你,方大哥。我们母子能遇到你们真是莫大的幸事。”欧阳倩眉间是恳切之色,“我这里还有一个请求,还希望你们能答应……不要让小凡练武,就让他学份手艺,长大了谋个普通的差事,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好吗?”

“倩夫人,我说句话您可能不爱听。”殷其雷答她,“男孩子还是应该练练武!起码得会自保呵!”方永思不得不又扯了扯他的衣袖。

“自保……”欧阳倩垂下头,脑海里勾勒出几乎已经找不见行迹的一抹紫色,她几欲落泪,“其实,殷大哥,一个人武功再好,到某些时刻,想要自保却是多么难、多么难的事啊……”

姜云凡又噔噔噔地冲了进来,就像他跑出去时一样快,终止了这段谈话。男孩头上身上冒着热气,额头淌着汗珠,献宝一样朝欧阳倩举起手,“看!娘!你要的草儿!”姜云凡手里是苍木山上欧阳倩叫不出名字的草,她一直爱它迎风不倒的样子,喜欢听它被风吹动时发出的像凤凰鸣叫一样好听的声音。

姜云凡跑得很急,拽那草也拽得很猛,手指上有红红的勒痕。欧阳倩有些心疼地揉了揉儿子的手,接过那修长漂亮的草,一时间想起了很多。她轻轻地吟,“遥相思,草徒绿,为听双飞凤凰曲。”

“遥相思,草徒绿,为听双飞凤凰曲。”那是覆天顶上被开垦出的良田,春风里尽是生机,想必会带来一年的好收成。姜世离望着他带领教众造出的颇具规模的经营,念了这么一句。

“嗯?没想到世离也喜欢王子安的吗?”站在他身边的欧阳倩有些惊奇。

“啊,不是……”姜世离有片刻的不好意思,“这个……是以前听夏侯兄念的,看着面前的景象突然就想起来了,让你见笑。”

“原来如此。这一首《江南弄》的确是最符合明州的夏侯少主啊。”欧阳倩莞尔,仿佛看到了那个文采一流的大少爷陶醉于诗歌的模样,又有点担忧,“唉……听说他出海了便音信全无,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消息。”

“他……”欧阳倩注意到姜世离的拳头紧了紧,又松开,“他定会没事的。”

“嗯。”欧阳倩便点点头,也在心里默默祈祷。

“娘,你说什么?什么草绿?什么听凤凰?”一晃眼却已经这么多年,床边是姜云凡写着疑惑的稚嫩的脸。

“没什么。”欧阳倩微笑,“谢谢小凡,娘很喜欢它们……娘刚才突然想到,给它取名叫凤鸣草,好吗?”

“啊!是因为娘说风吹这些草的声音像凤凰的叫声吗?”姜云凡立马接话。

“真聪明。”欧阳倩揉了揉儿子的头发,随即又想到殷其雷说的话,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但是自保……也不一定必须会武功,就像那至今还没有消息的夏侯少主,一套法术让蜀山的道长都颇为赞叹。有时候欧阳倩都在想,或许他真的寻到了海上的仙岛,在那儿成了仙人呢。她对姜云凡说谢谢他为自己跑腿,要送他礼物,随即念了些口诀,又说,“小凡,这些心法口诀你先记下。可保自己无虞。”

姜云凡的确聪明,念了几遍便背了下来。欧阳倩欣慰道,“但愿你一生平安顺遂,没有用到它的时候……”

“娘……”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姜云凡握住欧阳倩有些冰凉的手,“你要去哪里?”

“小凡,以后要听老爹和二叔的话,不要淘气,少惹事,知道了吗?”欧阳倩另一只手覆了上去,柔声说。

“娘,你要去哪里,你不要我了?”姜云凡急急地又问了一遍。

“娘……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以后不能再陪着小凡了。”欧阳倩拥住了姜云凡,矮下身将头搁在他的肩窝。

一听这话姜云凡用力推开那个怀抱,泪水夺眶而出,“我会乖乖的、好好听话、不淘气,娘,你不要走!”

欧阳倩心里一酸,也差点要流下泪来。她强自忍住了,还伸手拭去姜云凡的泪,“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要随随便便就哭啊。”她理了理姜云凡的额发,“这一点也不是难过的事,娘这一辈子活得比任何人都精彩,娘很开心。”她神色一黯,低声喃喃一句,“就是觉得对不起妹妹和爹娘。”

姜云凡听到了,他的泪止不住,抽了抽鼻子问,“娘的……爹娘?”

欧阳倩拿出手绢再为他擦了泪,“没什么,我们不说这个了。”她又拿出一直随身携带的玉佩交到姜云凡手里,“这里是给小凡的答谢,娘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去告诉山上的凤鸣草,娘给它们取了名字好吗?”

“娘……”姜云凡拉着欧阳倩的手不松。

“乖,去吧。”欧阳倩拍拍他的肩膀。

姜云凡有些不舍最终还是抬起脚步,还没跑出两步听到欧阳倩又叫了他一声。“娘?还有什么事吗?”姜云凡赶紧转回身来。

“没事、没什么……”欧阳倩的手指有些颤抖,她摸了摸姜云凡的脸,“娘只是突然想再看看你。”她瞳凝秋水也掩不住倦容,“好了,去吧,娘等着你。”

“嗯!”姜云凡再次重重地点了头,跑出了山洞。

终成诀别。

欧阳倩轻抚自己的手指,仿佛在感受方才玉佩留下的温润质感。曾经的那一支玉笛,也是这样让人恋恋不舍。她最终把她送给了唐风的女儿。

那是净天教与正道殊死相拼之际,唐夫人也即将生产,她心绪不宁,找了欧阳倩悄悄地哭。那是个柔弱女子,说自己害怕这无休止的兵戈,也怕有一天亲人就再也回不来。她以手掩面,泪水似珠,从她的指缝间接连不断地滴落。

欧阳倩能做的只是抱住她,说相信他们。她取来那支有皇甫卓的子玉、姜世离的雕刻、夏侯瑾轩的题诗的玉笛,给她讲那背后的故事。她说彼时魔君也曾入绝境,但身边一直有友人陪伴,最终化险为夷。他蜗行于那望不见尽头的黑暗中,就曾雕了这一支笛子。

这一次,也是一样的。大家都会没事的。

欧阳倩说等你的孩子出生,我就把这玉笛当做贺礼吧。哪里,你怎么不敢收?哎,我自己可是宝贝它得很,你不答应还正好,也许我马上就反悔了。

唐夫人的纤纤细指握上那玉笛,泪已止住,她闭了眼睛,眼角泛红,却不再如之前那样失控。她仿佛真的感到了那玉笛上面传来的令人安心的力量。会没事的。她跟着轻声地念。

唐夫人终得千金,取玉笛上夏侯瑾轩的那句“雨色轻风意,柔情怜花殇”,叫唐雨柔。

凤鸣草……玉笛……凤鸣玉誓。

欧阳倩在心里想着总角之宴的晏晏笑言,当年从覆天顶逃走时被夏侯琳所伤之处钻心刻骨。

终究留不住啊,都留不住呵。

欧阳倩被葬在苍木山的后山上。

2)
青州夏侯世家正气山庄。

白绸黑纱,灵堂哀肃。夏侯世家门主夏侯琳不久前离世,前来吊唁的武林人士络绎不绝。

年幼的夏侯茗也披麻戴孝,心不在焉地玩着手里的小小弓箭。

“小茗。”传来长辈压低声音的呵斥。

“嗯?”小姑娘疑惑地抬起头,等不见下文便很快看向别处,灵堂中徘徊不去的是低低的呜咽。她扯扯一边低头的侍女的衣摆,水灵灵的眼睛里满是好奇,“为什么,大家都在哭?”

“小姐,大家都在为了门主伤心。”得到的是哀声的答复。

“门主?娘?她在那里?”她的目光望向灵堂中央的灵柩,她还太小,有很多事想不明白。她呆呆地道,“为什么娘要睡在那个……盒子里?她什么时候起来?”伤心不过垂髫女,错把长眠作暂眠。

这回她的问题没人理睬,夏侯茗觉得很不开心。本来她就不喜欢这个房间里压抑的气氛,不喜欢今天穿的白色衣裙,她只想娘快点醒来带自己去摸摸小马,她只想自己快点长大,然后就可以骑马,可以射箭,可以学功夫,像这家里大多数人一样。夏侯茗趁大人们没注意,蹑手蹑脚地朝门外跑去。

不理我的话,我就自己去玩。她洋洋得意地这么想着。她喜欢山庄里的花和树,不过不喜欢现在披在那碧翠莲红上突兀的白。走着走着,无意间她便听到小花园里嘈嘈的议论:

“听说夏侯门主是中毒死的,死得惨得很呐……”

听到夏侯门主这四个字,夏侯茗放下了脚步,这些人在谈论娘啊!只是她心里纳闷,死……是什么意思?听起来并不像是好话。说娘的坏话的人都不是好人!

“毒?难道是净天教余党吗?”

等一等,净、天、教。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嘘,说什么呢,蜀山的医仙都不能确定的事!好像说是蛊,一种可以隐藏在体内好些年都让人无知觉的蛊。突然爆发了。”

蜀山、医仙、蛊又是什么啊?不懂。

“那还真可能是净天教所为了。”

又来了,净天教,到底是在哪里听过呢?

“都说了别乱讲啊!如果真的是魔教所为,正道现在还敢这么无作为?”

“啧,说得也是。”

“夏侯家明明才有起色。照我说啊,夏侯琳这女人狠了点,但也有几分手段,不过之后嘛,呵呵,我看可就难了。”

“小声点,你还在别人家地盘上呢。”

“说的是,说的是,不如咱们这就走吧?几年之前明州全灭,这才风平浪静多久?我都觉得啊,老天是不是对夏侯家狠了点。”

说话的人走远了,夏侯茗站在原地,那些人说的她不太懂,但本能地觉得讨厌。然后她突然笑了,因为终于想起了在哪里曾听见过“净天教”这三个字。是了,是娘曾说过,她好像是在对门内的弟子说,又好像是在对江湖中别的人说,她说“净天教是最会笼络人心的魔教。”

“笼、络、人、心……”夏侯茗努力回忆那个词语的发音,觉得它抑扬顿挫,朗朗上口,她忖道,“是那个笼络人心的净天教,把娘怎么了吗?”回应她的是风拂大树的沙沙声与惊飞鸟儿的扑翅声。哎!管这么多呢?她决定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抛到脑后,反正,现在最重要的是等娘快点起床嘛。想到这儿她笑地更欢,然后朝着记忆力马厩的方向一蹦一蹦地跑去。

而等夏侯茗真正懂得彼日听到的那些风凉话的全部意义之时,已经过去了太久,久到纵使她满腔怨怼,却早已无从寻人发泄了。

江湖中传,四大世家之夏侯氏、正气山庄最后一任掌门夏侯琳曾参与覆天顶一役并重创魔教。五年后夏侯琳暴毙,凶手疑为魔教余党。之后,夏侯家一蹶不振。

3)
净天教覆灭后十年,青荷镇。

今天是唐雨柔的十岁生日,欧阳慧被邀请来为她庆生。欧阳慧精心挑了礼物从折剑山庄一路南下,被江南这青草红花迷了眼,暖和湿润的气候让她舒服。她想,果然是这样的美景才养出唐雨柔那般可人。

欧阳慧认识唐雨柔的时候唐雨柔才五岁,据说是唐雨柔想看雪,然后就被她父亲带来了折剑山庄。唐雨柔跟着父亲在山庄内赏雪,就见着了正在练剑的欧阳慧。唐雨柔看欧阳慧舞剑看得入迷,几乎忘了刚才还令她颇为兴奋的银粟。

这边欧阳慧心无旁骛地一套剑法下来,正要小憩,见唐海在旁便打了招呼,眼睛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这小小巧巧的唐小姑娘,见她年纪虽幼却落落大方,一举一动都觉得喜欢。

这里还有一段趣事,是后来欧阳慧和唐雨柔谈起来都忍俊不禁的。唐海纠结于女儿对欧阳三小姐的称呼,幺房出老辈,他自己算是和欧阳慧一辈人,但欧阳慧也不过十岁出头,究竟唐雨柔该叫她什么合适。他这么无奈着,也把困扰写在脸上,与唐雨柔介绍时,“前辈”二字就出了口。欧阳慧脑经转得快,忙截断之后的发展清清嗓子说,“唐庄主,无亲不增辈,我还是叫唐姑娘一声小柔,小柔便叫我姐姐吧。”

后面还有一小段却是欧阳慧没和唐雨柔说起的,当唐雨柔笑着应下来,叫了自己第一声“慧姐姐”时,她有片刻的恍惚,夹杂着辛酸与幸福。原来,被人叫做姐姐,竟然就是这样的感觉。

再后来,欧阳慧便和唐雨柔好了起来,时时传信,一年中也要小聚三五次。她们虽然性格迥异,骨子里却有几分相似,爱好也多有重合,越来越投机。

转眼就认识了五年啊,真是好快。

走入唐府,欧阳慧发现唐家院落里已是人头攒动,不乏名门望族,呵,好大派头啊。欧阳慧知道是唐海在江湖中人缘极好,人送美名“小孟尝”,但还是不禁微微有些替唐雨柔自豪。这些人可都是为雨柔妹妹过生日来的啊。

老实说,欧阳慧还是有些惊讶的,印象中唐雨柔过生日都不会这么大加庆祝,认识的第一年若不是自己问起,险些就要错过,这次却搞得这么隆重。果然是整数所以特别吧。她理所应当地这么想。

“谢谢大家赏脸,来为小女过这十岁生日。”宴席上,唐海举杯,对访客致敬,“鄙人能有今天,都仰仗各位好友的照顾、扶持!”唐海说了许多话,无外乎都是感谢的意思,然后又挨着桌去敬酒,到欧阳慧这里,她惊讶地发现他竟然失控地流下了泪。

直觉告诉欧阳慧,这不是高兴的泪。

突然就有点闷了,欧阳慧想她应该找找唐雨柔说说话,在宴席上左顾右盼,却瞧不见那穿着鹅黄衣裙的少女。更闷了。她走出了宴厅四处张望,终于在长廊中找到了伫足望一池碧水的唐雨柔。欧阳慧扬起嘴角快步走去,就要和她搭话,就见了泪水从唐雨柔的眼中滚了出来,顺着脸颊流下去,自尖尖的下巴滴落了。

“小柔,你怎么了?”欧阳慧的笑凝固了,唐海和唐雨柔的反常让她心里没由来地发冷。

“啊!慧姐姐。”窘态被看到,唐雨柔吃了一惊,很快她平静下来,摇摇头,“没什么,慧姐姐,你、你别说出去……你让我……偷偷哭一会就好……”

“小柔,”欧阳慧去搂住她瘦弱的肩,“还有什么是连我也不能告诉的?是谁欺负你了?”

不料唐雨柔泪水涌地更厉害了,她不说话,只是看着欧阳慧安静地流泪。欧阳慧有些慌张。

“慧姐姐……我……你也知道,我不怎么庆祝生日。”唐雨柔的停顿很长,但最后她终于轻声这么说。

“这次不同,你十岁了。”欧阳慧接道。

“那我……就告诉慧姐姐我的秘密……我,只能活二十岁。其实这还是恩赐了,原本出生没多久就该死了。”唐雨柔垂下眼睑,睫羽落下一片阴影。

“什、……?”这句话像当头一棒,震得欧阳慧有点发懵。

泪水决堤一般从唐雨柔的眼眸中淌下,“抱歉……慧姐姐,我也……不想哭的,我只是听爹说的那些,心里难受……”唐雨柔用手背去拭泪水,“不是难受自己活不长,是难受自己对不起爹,对不起师父……最伤心的就是他们了……我却没有办法,只能让他们伤心……”

欧阳慧想安慰她,但又想到她的师父草谷居士几乎可说是天下第一的医者,她都无能为力,只怕真是回天乏术。她明白了,原来诞辰于唐雨柔讲不过是生命的倒计时。又温柔又残忍。

欧阳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将唐雨柔搂紧一些。

“对不起,我又让慧姐姐伤心了。”唐雨柔小声地说,“虽然只有二十年,我也非常感激,特别是能认识慧姐姐这样的好朋友……我一定,好好珍惜每一天。”唐雨柔转过身,看着欧阳慧的眼睛,发现了其中饱含的惊讶无措与更多的哀伤时,双眸中泪水的雾气逐渐散开,脸上泪痕阑珊,神情却始终坚持,“我不希望……慧姐姐可怜我。”

“我只觉得佩服你。”欧阳慧叹了口气,她突然觉得唐雨柔和欧阳倩从某种程度上好像,于是她说,“喏,这样吧,小柔的秘密我不白听,作为交换,我也告诉小柔一个我的秘密好了。”

唐雨柔梨花带雨,却是弯弯嘴角点了头。

对,她简直和姐姐一样,那么柔弱,又那么倔强,欧阳慧的情绪不禁上来了,她的眉头皱在一起,回忆起那段她最不愿想的过去,“姜世离,那个净天教的教主,来抢走我姐姐那天,我就在姐姐身边。”

唐雨柔没料到欧阳慧竟然是说这事,而且这样开门见山,有些诧异。她知道一些净天教的事,也知道一些欧阳家二小姐的事,但她更知道“二小姐”这三个字在折剑山庄是绝大的禁忌,特别对于欧阳慧。

“不,不是抢走。”欧阳慧的笑容带着自嘲,“姐姐是自己愿意,跟他走的。我都知道的,一直都知道的。”一直都知道那个不想知道,却一次又一次不得不知道的,事实。欧阳慧追出去,在冰天雪地中狠狠摔了个跟头,也换不回欧阳倩的回头。

唐雨柔愣在当场。她有些难以消化欧阳慧这句话的意义。

“姐姐一定不会为虎作伥、这其间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欧阳慧闭上眼睛,“这么多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找到她,我想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样的苦衷让她抛下我,抛下这个家……”说到这里,她的眼眶竟也有些泛红,“那一定是一个莫大的苦衷,让她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她一定,比我们更为难,她一定,受了很多苦……”

“会找到的。”唐雨柔的手覆上欧阳慧的,“我想,倩姐姐一定在某处平平安安地生活。”

欧阳慧这才发现自己激动得过了些,她笑笑说,“小柔,让你笑话了。”

“不,没有。”唐雨柔摇摇头,噙着眼泪微笑如和煦春风,“慧姐姐能告诉我这些,我真的非常开心。”她和欧阳慧对视,再一次地破涕为笑。

那一年唐雨柔十岁,欧阳慧二八,两个眼眶红红的女孩就这么弯着嘴角依偎在一起,那个时候她们都以为,以后还有很多这样的日子,至少还有十年这么多。

4)
净天教覆灭后十五年,苗疆。

这天晚上黑云蔽月,巫月神殿之后的群山里树影婆娑,重叠起一层一层的阴霾。山间的小径,毒影一路急行。

她有些懊恼,早该想到的,土灵珠蕴含强大土系法力,瞬息遁地,来去自如,如果早点把它从巫月神殿那儿拿过来,找起大哥不是事半功倍?

自姜世离被封印已经过去了十五年,毒影一人走过苗疆青木居,到过塞边楼兰城,去过荒芜千峰岭,寻过萧疏覆天顶,一边躲避正道的通缉,一边不放过隅隈角落地找寻。

尘埃蒙上乌发,风霜吹旧衣袍。只是哪里都没有,哪里都没有。血手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奔跑之间,毒影咬了咬嘴唇。

我一定会找到你。

那是重复了千千万万遍快成了补给一般的誓言。

毒影的脚步停在山腰的木屋前。对于巫月神教,她虽嘴上说着轻视,却不会真的小觑,时至如今,她早已无法做到毫无顾忌地横冲直闯,更何况土灵珠可是那群人的圣物。

啧。毒影撇了撇嘴角,虽然翻过这山再不远便是巫月神殿,但一切还需从长计议。

不急这一刻,不急这一刻。她默默说服自己,天色已晚,理应休息。

透过木屋的窗,传来柔和的橙色暖光。这了无人烟的山里住着人还真是稀奇事,在给屋主人下***和借住中间挣扎片刻,毒影选了少惹事的哪一种,反正苗疆人也不太清楚中原的通缉。

毒影抬手敲了门。应门的是个模糊的女声,问了毒影的身份与来意,跟她说没上锁。

户枢想是保养得当,推门时并没有臆想中渗人的吱呀声。毒影扫一眼屋内,对于颇有讲究的布置有片刻的惊讶,桌椅床凳古朴却不简陋,沿边的雕花很是精美。

屋内书桌上燃着油灯,灯下是一卷卷书籍,屋主人是女子,正背对着门在身后的浩繁卷帙中找着什么,她窄肩清瘦,白苗打扮,一头白发格外醒目。

毒影心中警铃已鸣,但仿佛被钉在地板上无法挪动脚步。

“唔,你随便坐吧,这里床只有一张,恐怕要委屈你打地铺——”女子的声音有些虚弱,转过身,却是一副年轻姣好的面孔,看到毒影,她的眼睛微微睁大,但很快恢复了常态。

“阿萝。”

“忆如。”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你怎么在这里?”两人面对面坐着,毒影问。

“这句话是该我先问阿萝的吧?”

“呵。”毒影勾起唇角,心明如镜,对方隶属巫月教,更有个蜀山前掌门的爹,“也许你该叫我毒影,巫月神教的圣女。”她已计划着脱身,心里很是可惜这次的打草惊蛇。

李忆如却也笑了一下,“净天教之乱,我教绝对中立,你是知道的。阿萝。”

“……”毒影微蹙了眉,李忆如的笑找不出一点破绽,但给人的感觉除了友善更有一些无力。沉默一会她问,“你是怎么了?”多年不见,彼此各有所求,只是李忆如的衰弱疲乏还是让她多少有些在意。

“我有了女儿了。”李忆如也顺着她轻轻地说,脸上的幸福一点不虚,“今年已经十一岁。”

毒影了然,怪不得那仿佛灼烧烈焰的红发成了如今的凛冽银丝。女娲后裔的事她也不是没听说过,这句话的意思相当于我马上就要死了。

十一岁啊,她不自觉地回忆,那会她们是一起在幻木小径捉虫子吧,你争我抢不亦乐乎。好像就是昨天,又好像恍如隔世。

毒影望了望李忆如身后的屏风,想着那后面的床上是不是正酣睡着一个小丫头。

“小蛮,嗯,她的名字,没和我住一起。”李忆如看穿她的想法,“我在这里,整理教内典籍,大概是如今唯一能做的。”

一瞬间毒影产生了一点动摇,“我是来……借土灵珠的。”这句话一出她都对自己无意间放松的警惕感到惊讶。

“啊。”李忆如短促地叫了一声,随即点点头,“你是为找血手。”

毒影注意到这是个肯定句,她还是说,“对。”

“你找了他十五年?”

“不错。”

“借土灵珠也只为了找他吗?”

“是。”

李忆如咬了咬嘴唇,“我知道了,只是这几年内……还不行。”

“为什么?”被问了好几个问题却得到这样的答复,毒影有些恼。

“……有一些原故。而且土灵珠也不是我一人就有权给你的。”见毒影竖起眉,李忆如考虑着措辞,“说点别的,阿萝记得最后覆天顶和血手分开的事吗?”

“你知道些什么?”毒影站了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

最后在覆天顶的记忆的确暧昧不清,毒影无论怎么想都回忆不起来全部细节,直觉告诉她有人下了法术。

“不是我做的。这事十分蹊跷,十几年来蜀山也一直在调查,可惜并无头绪。”李忆如好脾气地解释,“我也曾多次施法助七圣回溯,惭愧,如今的我破不了那禁锢。”

看着女子鬓间霜色,毒影信了,她极慢地坐回来。

“我的猜测,有回魂仙梦与诸幻湮灭同时起效,有未知的势力介入了。”李忆如说,“虽然我不能完全破解,但再给你试一次回魂仙梦,也许会对你有帮助。”

“好,那我就多谢你了。”毒影看着李忆如的眼睛。

5)
于是毒影回到十五年前和血手分离的那一刻,想起了当时她奉命护送倩夫人从密道离去,想起了自己部下里竟有一个四大世家的眼线,想起了那个人,叫夏侯琳。虽然身边有一对少年少女的模样她怎么也看不清晰,不过,那不重要。重要的是——

“我要杀了她!”毒影睁开眼睛,只觉得周身的血液都燃了起来。那女人潜伏进净天教好几年,自己竟然毫无知觉!当时若不是她冒出来拖延时间,自己一定可以知道最后大哥去了哪里!

“阿萝?你说什么?”李忆如声音有些沙哑,她刚完成了一次回魂仙梦法术,比之前的状况更不妙,额头上有冷汗,嘴唇也微微发白。

毒影定了定神,从失态的愤怒中缓过来,“没什么。”她慢慢露出一个带着杀意的笑容,转身欲走,“谢谢你了,我的好姐妹。土灵珠的事,等我办完这事再好好谈谈。”

“阿萝!”李忆如站起身来叫住她,“你刚才说过,只为了找他的。”

毒影停下来,却没有转过身。从背后李忆如看到她纹在腿侧瑰异的蜘蛛。

“我不知道你回忆起什么不愉快的事,但事已至此,徒增杀戮也是无益。”她试图说服她,“这些年来我助蜀山数次动用回魂仙梦,净天教之始末,不说完全,大多数隐情我也是知道的,半魔若无处可去,我教——”

“我从不管这些。”毒影回过头来打断她,笑容像当年养出了金冠蛊母,“我只知道,想害大哥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

毒影没有再做停留,风一样的夺门而去,听到木屋里传来李忆如厉声的一句:“毒影!!”

不是阿萝。

呵。

一瞬间,她突然想起那个夏侯瑾轩和主上的事,想起主上看着覆天顶大殿的天花板,疲惫又抱有期待地吩咐八部抵抗正道进攻之时找寻夏侯瑾轩,想起山崖下腐烂的两具尸体和燃起的熊熊火焰。

就说过,不要让他们真的去找的,不听。主上自那之后身体就每况愈下,当然,绝大程度的原因是无休止的战斗与数不清的伤。不过……还是……

毒影觉得很早之前夏侯瑾轩说过一句话,很对,很多事情早就来不及了。

她眯起了眼睛。真可惜,下次就得真的去偷土灵珠了。

6)
屋内,李忆如因刚才的激动剧烈地咳嗽起来,一直站在屏风后的海棠忙走出来帮她顺气。

“咳、阿、奴姐姐……派人,追……追她。”李忆如忙攥过海棠的手,说得断断续续。

“她已经走太远了,但我会告诉蜀山让正道注意最近的防御。”海棠担忧地摇摇头,“现在你还是该更在意自己。”

李忆如摆摆手,却答不上话,好一会才缓过来,她摊开刚才咳嗽时捂着嘴的手,抿着唇露出宽慰的笑容,“不是还好吗,看,没有血哩。”她心中突然一凛,莫非时间已经到此?

“你啊……”海棠不知李忆如的感受,只是为难地想着如何接话,“刚才我真是担心,你会告诉她血手被缚之地。”

“哈。”李忆如苦笑一声,“我哪敢这么做啊。”她喃喃地重复,“哪里敢啊……”

“你这孩子,就是心软,你们不过儿时有一段交情……我倒觉得,说不定她是觊觎女娲之力……”

“姐姐,这事我觉得是你想太多了。”李忆如抚平海棠皱起的眉。

“……”

“我不敢告诉她,是因为覆天顶之战最后的法术太过诡异,那血手又是衷心地护主……魔君完全被净化之前,最好不要节外生枝。”刚才的回魂仙梦是帮忙也是试探,结果李忆如已经得到了。她闭上眼睛有些痛苦。

“这不是我们该涉及的事,交给你爹他们去做便好。”海棠揉了揉她的头发。

“再有五年,再有五年……”李忆如靠在海棠的肩上,然后又像想到什么直起身体,“姐姐,五年之后,若阿萝再来‘借’土灵珠,你不要……过多为难她,好吗?”

“……你……”

“抱歉,我太任性了……可是魔君被净化了,净天教又如何能成气候?一直绑着那护法在伏魔柱上是何苦?”李忆如诚恳地望着海棠的眼睛,目光里尽是悯人悲天,“阿萝还会找下去的,二十年,四十年,六十年……一辈子哪里有这么长?”

海棠却慢慢被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遍布全身,李忆如面无血色,手也冰得可怕,苍白的脸色配着有些干枯的雪发看起来似乎随时会消失。“忆如,灵珠是女娲一族的圣物,”海棠竭力想把不详的预感从脑中赶走,“你若真想借给儿时玩伴,到时候你就亲手交给她。”

李忆如一愣,不由得又靠着海棠抱着她的腰笑出了声,“什么呀,”她说,“姐姐还说我心软,自己不更是吗,总是这么安慰我。”

海棠不禁颤抖了起来,她握住李忆如的肩膀仔细打量她,目光由不敢相信慢慢带上了恐惧,“你不该动用力量,不该的——忆如你等着,快些上床躺好,我这、这就去找逍遥和草谷——”

“别去。”李忆如拉上海棠的衣角,“迟早的最后一根稻草。别找草谷姐姐,别让她为难,她身边那个小丫头已经够她难受了,至于我爹,就更别——”

“忆如?”推开的木门携来一阵带着酒气的风,门前的男子一身蜀山道袍,腰缀酒葫芦,风尘仆仆。

到底父女连心。

“……”李忆如迅速擦掉瞬间涌出来的眼泪,心底嘲笑着自己,不是一直以为已经够坦然地面对这一天了吗?她朝门口的人语气无奈地像撒娇,“爹,你比忆如还任性讨厌啊,生日等着你来你偏偏要忘,最不想让你看到的时候,你却像掐着点来一样……”她不继续说了,她其实也并不像表面这样淡定。

“忆如,你……”李逍遥说不出话,一步步走得极慢。

“爹,你抱抱我。”还是李忆如打破了僵局,她努力笑开了,张开手臂说,“我想去看看小蛮,好吗?”

7)
山路上,李逍遥抱着李忆如,御剑飞得很低却很快,直到李忆如喊冷,才改为了步行。

山间安静,偶有风拂草丛,沙沙作响。李忆如缩在李逍遥怀里,仿佛回到了孩童的年纪。“很累吗?很沉吗?”她看着从李逍遥额头上滚落的汗水,伸手去擦,“是不是我太重了啊?”

李逍遥摇头,抱着女儿的手臂紧了紧。

“爹,我不喜欢你老是喝酒。”被李逍遥抱着,熏了一身酒味,李忆如抱怨,“你不要什么都和司徒爷爷学,他又不帅。”打乱辈分是李忆如的大本行,女的无论长她几辈,都一口一个甜甜的姐姐,男的就叔叔爷爷往上排,不过也有玉小书这种例外,所有人都宠她。

李逍遥没有停下来,只是沉默地点头。

“爹,你说句话啊,怎么像个哑巴。”李忆如这么说,心里倒又后悔了。世间父母最苦莫若白发人送黑发人,她让李逍遥说些什么呢。想到这里她又咧嘴笑了,好在现在表面上,白发的是自己,黑发的是爹嘛——不过一定不能说出来,爹一定觉得不好笑。

李逍遥便应了她的要求,张了张嘴,却吐不出音节。“算了你还是别说了。”明明是一片暗色,李忆如却清晰察觉了父亲的尴尬,眼疾手快以掌捂上了李逍遥的唇,“还是你听我说吧。”

她心中巨浪早已在见到李逍遥的那一瞬翻涌不停,她再也做不到平和安静,接下来的话如倒豆子一样连珠爆发,“我真的好担心、好担心——你——爹,我好担心你!”她一手死死攥着他的衣襟,一手捂着他的嘴,目光锐利而哀恸,“不准你不高兴——不准——不准你老是想我们,绝对、绝对不准!大家都有新的开始,不想再被你念叨——我也不想被你一直一直念叨——”她的语气激动又虚弱,手把李逍遥的嘴捂得很紧,指头都有些打颤,“你答应我——你答应我——”

李忆如感到李逍遥抿了抿唇,他浑浊的呼吸打在自己的手上,竟然是痛的。李逍遥的眼神更痛,他停下来,锁紧了眉,过了好久,才沉重而缓慢地点头。

巫月神殿就在面前了。

仿佛终于得到了什么至关重要的承诺,脱力一样,李忆如放开了手,跌回去靠在李逍遥的肩头,她出了一身冷汗。李逍遥重新开始往小蛮的屋子走去。

“爹,小黑还在吗?”平复了一会,她问了这句。小黑是她养的一条黄狗。李逍遥摇摇头。李忆如便继续说。

“也难怪啊。已经这么多年了。爹可以再养一条呀,这回要还是黄狗,就叫大黄吧。”

“爹怎么不收个徒弟呢?我觉得,人一闲着就容易东想西想。如果我是你,就去收个活泼可爱的小徒弟,能逗我每天都开心的那种。哈哈。”

“一贫如洗。爹,其实这个名字我不喜欢,惨兮兮的。我还是喜欢李逍遥。听起来就英俊不凡。”

“婶婆说,你小时候就是想当个大侠,对不对?”

“李逍遥这三个字……也的的确确很大侠。”

“你看……唱你的歌那么多,那么多,我还是喜欢最开始听到的那首,也希望永永远远都是那首——”

“小李子、志气高……想学剑仙登云霄,日上三竿不觉醒,天天梦里……乐陶陶。”

李忆如在小蛮的门前闭上了眼睛。而李逍遥不知何时已满面泪痕。

他轻轻推开房门,怀里抱着李忆如走到外孙女的床前。小蛮一直是阿奴在抚养,李忆如和她见得不多,是李忆如说自己不会带孩子,就都麻烦阿奴姐姐了。只是,李逍遥是知道原因的,从某种程度说,小蛮就是忆如的死因,她不忍她在不远的某一日得知真相后有清楚的、母亲衰败至死的记忆。

小蛮睡得很沉,对房中的不速之客毫无察觉,小丫头还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喃喃叫了一声,“师父……”

花开两朵。毒影行至中原,才恍悟自己被气昏头脑,夏侯琳这个隐隐有些熟悉的名字终于被她对上了号。不正是夏侯世家的门主吗?原来当时那个眼线就是她啊。而且十年之前,她便死了,死在青州家中。自己还感叹过报应不爽。

居然已经死了。毒影没有回想起是当时她自己与夏侯琳一战丢出的蛊在五年后终于要了她的命,因此还有短暂的怅然若失。不过,她想,果然还是报应不爽。

毒影再返回巫月神殿意欲“取”土灵珠,却见到举行的是李忆如的葬礼。这倒让她有点无措,明明才见过的人,结果没多久就已永远沉睡。那日晚上烛光下李忆如下垂的眼角与近乎请求的语气浮现在脑海。毒影冷哼一声,往家乡的方向去了。

好,那么就以五年为限。到时候土灵珠我势在必得。

她又呸了一声,谁说一定要土灵珠我才能找到大哥?

她重新开始了不知何时才能完成的寻找的旅程,并对自己说一句不知说过多少次的,一定会找到。

一定。

下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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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主题: 回复: [五前/仙五][主粮食微紫红友情]此时予华,彼时岁晏 end   [五前/仙五][主粮食微紫红友情]此时予华,彼时岁晏 end Icon_minitime周四 二月 13, 2014 4:50 pm

终章

净天教覆灭后二十年,这之后之事为众人所知。我们只说那开战前的故事,蛰伏廿载的魔教有卷土重来之势。

八部尊者之一的毒影潜入苗疆巫月神殿盗取其至宝土灵珠,海棠夫人并未派重兵追击,反是其弟子小蛮义愤填膺要为师父分忧,带着武器踌躇满志地离开。

毒影终于找到被缚的血手,苦于那处的煞气无法接近,又在苍木山机缘巧合,发现不怕煞毒的姜云凡,威逼利诱,将血手救出。

不久后,魔君之子姜云凡被识破身份,在江湖之中再掀风云。武林盟主欧阳英发出盟主令召集江湖正道齐聚折剑山庄。公审姜云凡之前,夏侯世家夏侯茗假传盟主指令,夜聚四大世家,借题发挥说新仇旧恨,唾净天魔教笼络人心,本欲就事论事的欧阳慧、皇甫卓骑虎难下。姜云凡被迫逃跑。

此一新年,折剑的红梅再开,池塘中还养着欧阳慧未来得及赠与唐雨柔的雪莲,幻木小径的幻光草幽幽发亮,苍木山上风吹草动,凤鸣喈喈。毒影血手解开姜世离封印势在必行。

只是毒影没有等到姜世离封印解开的那天。她使用土灵珠过于频繁,在流光洞内遭土灵兽所伤,最后还为姜云凡挡下灵兽的攻击,终于不支。

“巫月的小丫头……来,土灵珠还给你。”巫月教只派了这么个小妹子来追她,她也不是傻子,“咳咳……这本《千蛛碎影》对我也没用了,也一起便宜你了……”从此以后,各不相欠。

血手等到了姜世离封印解开的那天。魔君能再出现,还要多亏了其子姜云凡的奔波。不过姜世离与儿子在人魔问题上观点不一,经过无法达成共识的几次沟通后,姜云凡离开。这让姜世离很是不快。

姜世离整合余部准备开始对四大世家进行迟来二十年的复仇,沙盘前,他指点江山,神色不减当年。

“幻月部众前往云州,攻打欧阳折剑山庄,玄火部众前往开封,拿下皇甫仁义山庄,魔衣部众前往长安,上官天地山庄便交予你们!鬼眼部众前往明州,目的夏侯正气山庄——!”

“主上。”血手适时提醒,“夏侯世家正气山庄如今在青州。”

姜世离显然愣了一愣,自若的表情有瞬间的僵硬。但他很快调整回来,大手一挥,“青州便青州!我净天教誓除四大世家!”

回应他的,是满场教众沸腾的呼喊:“我净天教誓除四大世家!”

凛凛岁云暮,蝼蛄夕鸣悲,明州的残竹早不知在谁家的院落独自荒芜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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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主题: 回复: [五前/仙五][主粮食微紫红友情]此时予华,彼时岁晏 end   [五前/仙五][主粮食微紫红友情]此时予华,彼时岁晏 end Icon_minitime周五 二月 14, 2014 12:36 am

非常虐心却又非常安静的故事。
这里描写的角色们都并不是主角,也不是有存在感的配角,有的甚至只有只言片语。提子从这些只言片语推断猜测出他们的行为模式与心情思绪,恨有恨的决绝,爱有爱的不悔。譬如夏侯琳,这里她对同族的兄长们,看不出明显的亲密交往,却有着深深的牵挂依赖,报仇时那悲伤被痛快掩盖,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站定了与魔族的对立立场,她对净天教的复仇可以说淋漓尽致,这种近乎于偏执的做法却更加显得悲凉和无助,唯独有纯粹去发泄仇恨去伤害对立面,才能达到情绪的宣泄与痛苦的慰藉,是非常自私可恨,却并非事出无因的行为,作为卧底是非常绝望的,目睹亲人死去,同时获取另一位亲人死去的消息,却还要恭敬地面对敌人,当时撕裂开巨大的悲愤,都能感觉出来。
其他的角色们,简单地在未被交代的时间缝隙里努力为了自己重视的人和事在继续努力,这些努力没有人提到过,却顽强固执地被展现在这些小片段中。譬如五年执着的救赎,譬如那几个女子生命最后的温柔与绚烂。
提子的氛围总是很温暖,用词精湛却不会生僻有疏离感,非常精彩的笔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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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小声的感想。常常想那些惊鸿一瞥的角色背后的故事,因为有了他们或多或少的露脸,这个为玩家们运行的世界才完整丰满起来。写这个小短篇,想要从不同的角度去表达他们的感情,如果这篇文真的有传达出来了一些,就觉得很满足了。
在写它的时间里,非常开心有你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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