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权见置顶。
此文作者会出本,文前放置天窗地址:
http://doujin.bgm.tv/subject/16561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原作者。
正文
*大家好,lz换了个服卷土重来了(喂
*loop系老梗,主要是想改变世界线的皇甫黑长直大冒险
*估计会周更- -
————————————
第一回
“皇甫门主,走吧。”
听到一贫这句话,皇甫卓回过神来。他环顾四周,其他人都已不见了踪迹。
“姜……魔君他……”
“已被送往蜀山。”一贫说,“净天教变成如今这局面,蜀山难辞其咎。这一次,定不会让魔君再逃脱了。”
皇甫卓恍惚地点了点头。大敌已除,父仇已报,他脸上却无丝毫快意。
“门主,贫道听闻你与魔君相交多年。此时心中惆怅,也是人之常情。”
皇甫卓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眼下净天教仍有许多残余势力,仍须江湖众派同仇敌忾,自己是皇甫家的门主,若叫蜀山的人觉得自己仍念着与魔君昔日的情分,想必对今后联手除魔之事不利。
皇甫卓摇了摇头。
“魔君罪大恶极,应有此……此……”
他咬着牙,不能将话再说下去。
一贫拍了拍他的肩,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当夜,四大世家于山脚下四大世家驻扎的营中摆了庆功宴。
皇甫卓不禁想,此役过后,他身边的人都不在了,又有什么功可庆。
可想归想,他身为门主,自然不能全凭个人喜恶行事。几年前他还是喜怒形于色,处处直言不讳的人,如今却连一个蹙眉都要极力地敛回去。
他这才知晓父亲的不易。
宴席上不少夏侯家弟子和欧阳家弟子向他敬酒。他望着那一片片交错的红衣和紫衣,只觉自己饮下的全是刺骨的哀伤。
但他到底还是端坐到了宴席结束,直到将门下弟子们都送回帐中,才疲惫地回到自己的帐篷里。
他手下的弟子知他近一段休息的不好,便尽可能地将他的床弄得舒适些,用毛皮垫了一层又一层。只是皇甫卓躺了很久,手与心均是一片冰凉,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他伸手到被子外,摸到自己的剑,用手指仔细地摸索着剑鞘上的花纹。
剑还在,他想,它不会变,也不会走。只要剑在手中,皇甫家失去的一切,他总能一点一点争回来。
可他也知道,自己失去的那些,已无论如何也寻不回来了。
他不愿再想,只将剑抱入怀中,心中略微安定了些,不一会儿就陷入了沉眠。
这一觉他睡得很好,听窗外不知什么鸟叽叽喳喳地闹了一阵子,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因昨晚饮了不少酒,他头痛难耐,爬起来用侍女打来的水胡乱洗漱完了,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他自幼便住在这房间里,对着房间再熟悉不过,即使他闭着眼,也能说出每件事物的摆在什么地方。
可这是开封皇甫府。
而他昨晚明明应在覆天顶下的帐营里睡下的。
他环顾四周,发现昨晚被自己抱在怀中的剑,已被安安稳稳地放回了架上。
他问进来收拾的仆人:“我睡了多久?”
那人奇怪地看着他:“您睡了一夜。”
“那谁把我送回来的,我怎么会毫无察觉……是蜀山的人吗?”
仆人更加奇怪了,“少主,昨日您一天都在府上,并未外出,也没见过什么蜀山的人。”
“这怎么可能?我明明是在……等等,你刚刚叫我什么?”
因皇甫卓脸色大变,那仆人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只战战兢兢地重复了一遍:“少、少主。”
皇甫卓哑然,挥了挥手,让他下去了。
覆天顶上的种种与现在,究竟哪个是梦?皇甫卓思索着。
他刚刚给本应已故的父亲请安时,就已险些落下泪来。一出来,又看到自己那个在净天教围攻府上时已死去的徒弟,正在院中认真地练着剑。
他毫不迟疑地拔出自己身上的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指尖。
直到血滴滴答答地沾湿了地面的石板,他才确信这一边是真的。
常念阴郁地看着他这古怪的举止:“师父,你怎么了?”
“没有什么。”
他唤来人草草包了伤口,然后上去指点了常念一会儿。
接近晌午的时候,一个下人忽然一脸惊愕地跑了过来。
他还没开口,皇甫卓就隐隐料到他要说什么了。
尽管如此,他的心还是剧烈地跳了起来,一下一下地砸在胸腔里。
那下人说,那个已经失踪了五年的夏侯少爷,刚刚出现了在门口,说要见您。
tbc.
*本来呢想写完一回再发上来的,但是既然写了不少了还是先发着吧……
*另外从仙五前结局到覆天顶lz搞不清楚到底过了多久,这里就姑且设定为一个月
-----------
夏侯一行人的一言一行,都与昨夜皇甫卓梦中的一模一样。
皇甫卓记得在梦中,夏侯瑾轩、瑕与暮菖兰三人随夏侯家攻上覆天顶后便不知所踪。人们找到了夏侯家大部分弟子的遗体,却惟独没有找到这三人。
皇甫卓起初坚信这三人未死,或许只是在某处耽搁了一阵。可待到夏侯门主下葬那一日,夏侯瑾轩仍未出现,皇甫卓便心知不妙。
或许他们的确遇到的凶险,说不定又去了仙岛一回,皇甫卓安慰自己,那时各派都在讨论联合攻打覆天顶之事,他日夜操劳,自然没有时间再去搜寻有人的下落,只好决定覆天顶一役过后,再去细细打探这三人的事情。
眼下这三人自然也说不出他们几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皇甫卓也只得处处留心。
而与他们一行的还有一个人,皇甫卓本以为此生再也无缘得见。
他想,无论是谁,他都会竭尽全力,让他们不至像梦中那般陷入绝境。
在夏侯瑾轩他们决定启程前往蜀山的时候,皇甫卓说他有些事还需准备,让他们稍等一下。
他走到后院,看到常念正小心翼翼地从树上摘下了一个蝉蜕,放在手心里反复地看了看,又将它高高地举起来,让它看上去好像还在飞似的。
皇甫卓在一旁心想常念虽然长得快些,到底还是个孩子。可如果他这样走了,这个孩子接下来会做出些什么来,他在梦中也早已知晓。
可他仍心存一丝侥幸。
“常念,过来。”
常念被他这么一喊,浑身一震,慢慢转过头来:“师父。”
“明日一早,吴风他们要送一批货物去长安,你随他们一起去。”
常念神色有些惊恐:“明日?为什么要我去?”
皇甫卓尽量放软了声音,“你年纪已不小,该出去历练一番了。”
他虽和颜悦色,但常念仍旧脸色发白,握紧了拳头,良久才点了点头。
再一松手,皇甫卓便看到那蝉蜕的碎片从他的指尖漏了下来。
他又去了父亲那里,告诉他夏侯在丹枫谷的所见所闻,又说江湖上有传言。净天教不日也许要攻打四大世家。
皇甫一鸣听了这话也并不惊奇,只道皇甫家之前已有准备,且净天教虽在江湖上声势浩大,但若要同时进攻四大世家,兵力分散,也不足为惧。那些妖魔若敢来犯,皇甫家也定让他们有去无回。
皇甫卓只得再三劝父亲不可轻敌,又与众弟子交代了一番,特意嘱咐吴风一路照看好常念,方与夏侯前往蜀山。
之后发生的种种,他在梦中虽已经历,至净天教攻打蜀山之时,他却仍是惴惴不安。
之前已与蜀山长老谈及姜世离将攻打锁妖塔一事,但他也看出,在用人之事上,蜀山已有些捉襟见肘。况且他也拿不出什么确实的证据向蜀山证明他所言不虚。连他自己有时都不禁怀疑,被一个梦搅得心神不宁,自己是否是中了魔障?可他还是一个人来早早地到了锁妖塔前。
他也知自己鲁莽轻率。但这一次,他想独自先见一见姜世离。
自折剑山庄公审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他。除了那晚梦中他们最后的一场缠斗以外,这些年那人甚至从未入过梦来。
可他一直有许多话想要问他。
他知姜世离此时也许已不会回答。但他也不愿再将这些疑问留着自己一个人想。
锁妖塔前的守卫弟子见皇甫卓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却不敢放他进去。
皇甫卓没有硬闯,只道自己是长老派来支援的,之后便拔剑出鞘,立于入口之处。
他等了很久,几乎要失望地松下一口气的时候,突然感到四周魔气逼人,竟让他头痛欲裂。周围的蜀山弟子还未来得及拔剑,已被数条咆哮的火龙掠倒。
皇甫卓勉力挡下这一击,胸口却已是一阵闷痛,眼睛也被刚刚的强光刺得什么也看不清。
但那声音,他却不会认错。
他听见姜世离极压抑地说:
“皇甫少主……怎么会是你。”
tbc.
皇甫卓在五年间,也曾寻过姜世离,甚至与他说过话。但亲眼见到他的面,却只有这么一回。若不是梦中曾见,他几乎认不出眼前这人来。
“姜世离,”皇甫卓待清了清嗓子,但中气却已有些不足,“你可知蜀山封印若破,这人界将会如何?”
姜世离沉默不语,反倒是一旁的黑袍人开了口:
“这个不劳皇甫少主担心,主上自然比你清楚得多。”
“我没有问你。为害苍生,屠戮无辜,便是你想做的事吗?”
皇甫卓抬起手中的剑,“姜世离,回答!”
“主上,封印之事要紧,外面的弟子恐怕撑不了多久。”黑袍人见姜世离有些犹豫不决,便在一旁催促。
经这一提醒,姜世离终于开了口:“皇甫卓,你若现在离开,我还可留你一命。”
皇甫卓闻言,心中已一片冰凉,知道此时已无回旋余地。但他也知单凭一己之力,并不能阻得了这三人,只得想办法再拖上一拖。
“姜世离。”他说,“此时你若退兵,时犹未晚。我愿意尽释前嫌,与你再做兄弟。只要你们不再为恶,其余世家那里由我来说服,我必竭力护得你们周全。”
“皇甫卓,”黑袍人说,“五年前在开封,你也曾如此担保,结果反累得主上险些落入虎穴。你以为主上还会再上你的当吗?”
皇甫卓感到胸口气血翻涌,喉中一阵腥甜。他猛地将剑钉入地上,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姜世离,若你们执意要进锁妖塔,便尽管一试。若你真能斩杀了我——”他嘴里一阵阵发苦,“那也好,见着我的尸体,夏侯兄就不会再妄图一而再,再而三地去说服你了。”
若不是那把燃烧的巨剑直直地劈向了他的门面,有那么一瞬皇甫卓真以为自己说动了姜世离。
皇甫卓少年时曾多次与姜承切磋武艺。姜承年长几岁,出身又低,起初处处让着皇甫卓,让这小少爷对他很是不满,却也知道,皆因为自己剑术不精,才无法逼得姜师兄使出全力来。其后他日日苦练剑术,只希望在下次见姜师兄的时,能与他竭尽全力地拼个胜负。
十三岁那年,皇甫家的小少爷终于让姜师兄动了真格。皇甫的剑在姜承的手臂上划了一道浅浅的口子,而姜承也不慎割破了皇甫卓的虎口。
姜承大惊失色地向他请罪。皇甫卓却将止血草啪一声重重地糊在了他的伤口上。
“你不要对欧阳伯伯讲。我也不告诉父亲。”
之后皇甫家与欧阳家渐渐交恶,皇甫卓只能在每年擂台上见到他姜师兄的身手,却觉得自己武功已与他相去不远。
最近的五年里,皇甫一鸣开始将家中许多事交付与他打理,以至于他无暇再像往日一般心无旁骛地练剑,剑技虽未生疏,却也再无多少进步。
但他也未想到,自己在姜世离手下,竟已过不了几招。
滚滚的热浪瞬间将皇甫卓击倒在地。
他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感到手中的剑柄烫得要烙掉手心里的一层皮,再想站起来,才发现自己的口中正不住地涌出鲜血。
在高温与剧痛中,他模糊地看到姜世离走了过来。
“皇甫家乃我教心腹大患,斩草除根,就是现在。”那黑衣人又在说话了。
可姜世离只是在他面前停留了一下,便头也不回地走向了锁妖塔入口。
“且慢!”
一人御剑而来,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
“姜小哥,厉小哥,好久不见了啊。”
“主上,”血手向前一步,挡在姜世离身前,“这人是雪石路上救我们的那人。”
那人冲他们一拱手。“蜀山罡斩拜候。”
“原来是鼎鼎大名的罡斩长老。”黑袍人说。
“啧啧。”罡斩却没有理会他,而是低头看着皇甫卓。再一抬头,脸上已没有了平时那副笑容。
“姜小哥,这小少爷一直待你不薄,你怎么把他也给打成这个样子。”他蹲下身,将皇甫卓扶起,靠在一旁。
“小少爷,你做得很好。”罡斩急匆匆给他施了个法术护住心脉,“坚持住,别睡着了,师兄他们很快便会来。”
“谢兄,”皇甫卓奋力用未伤的手指抓住他的衣襟,“你也知其他人很快就来,只需再拖延一会儿,千万不可兵……咳咳、兵解……”
罡斩听得一愣,随即将他的手毫不费力地扯了下来。“放心,剩下的就交给我。回去记得你欠我那顿酒。”
他见皇甫卓已眼神涣散,咳得听不进什么,叹了口气,只身追着魔教三人冲进了塔的废墟之中。
皇甫卓又强撑了一会儿。他望着自己被火焰灼得通红的手指与手中的那把剑,忽然觉得这剑陌生得很,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它的名字。
他只觉黑暗像一层丝缎似的将他温柔的裹上,让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这一觉睡了很久,等再一睁眼,已是一个安安静静的黄昏。照看他的蜀山弟子见他醒了,忙叫来草谷道长。
草谷查看完他的伤情,只说他右手伤得极重,若想好起来,近几个月内都不宜再用剑。
等她诊治完了,才向皇甫卓说起众人的情况。
夏侯家的二门主在此一役中不幸身亡。
夏侯瑾轩等不及皇甫卓醒,便启程回夏侯家,要将噩耗带给父亲,瑕与暮菖兰也一同去了。
而玉书青石赶到锁妖塔时,发现废墟里的残垣断壁都已被一股强大剑气齐齐地削去了一截,魔教三人中二人身负重伤,见蜀山援兵已至,只得先行撤退。
但罡斩本人也真气耗竭,身被数创,还未及救治便逝世了。
皇甫卓听她说完,已几乎说不出话来。草谷见他面露绝望之色,却并不明白他为何会悲伤至此。
只有皇甫卓自己知道,他谁也没能救得了。
因他还需再休养几日,不得远行,只好再托草谷去打探家里的消息。
他强打起精神,心想虽其余的事他或无力改变,但常念不在,皇甫家定可逃过一劫。
少顷,打探消息的弟子带了一个人回来。
皇甫卓见来的是自己府上的刘言,又见他一脸悲戚,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刘言一见他,已是双目含泪。
“少主……门主他,过世了。”
在净天教围攻四大世家之时,其余三家虽各有损伤,但毕竟未伤元气。
唯有皇甫家,遭到了灭顶之灾。
皇甫卓强行辞别蜀山,回到皇甫府中,只见墙屋倾颓,瓦砾遍地,处处都是刀剑的痕迹。家中的弟子家丁也已所剩无几。
他声音打颤地问:“为什么会这样。”
“是常念在府中水粮里下了毒,我们才死伤惨重。”
“不可能,常念已跟着吴风走了,怎么会回来?”
“吴风说,他们没走多远便听说净天教大举进攻开封,就赶回来支援。”刘言咬牙切齿的说,“不想那个叛徒竟然……”
皇甫卓感到一阵眩晕。
“那常念他,现在在哪。”
“他意图行刺门主败露,已被众弟子处决。”
皇甫卓有些木然地点了点头,转身向后院走去。
“我要……见一见父亲。”
他咬紧了下唇,眼眶通红,却没有流出一滴泪。才走出几步,便直直地倒了下去。
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得分外清脆。
皇甫卓睁开眼,又看到了自己熟悉的房间。家丁端了水盆进来为他洗漱,面色平和,并无一点悲戚之色。
他问:“谁将我送回来的?”
家丁说:“少主您昨晚是自己回房就寝的。”
他又问:“夏侯家的少主,可有消息了?”
家丁更奇怪了,答道:“夏侯家那少爷都失踪五年了,您怎么突然问起来了?”
皇甫卓闻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中不知是欣喜还是沉重。
但无论如何,他又回来了。
tbc.
--------
*二周目,扑街。
*好好开一下总结会,打起精神三周目吧,阿卓。
第二回
皇甫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刚刚过去的那一切,都不可能只是梦。尽管他的右手已恢复如初,但细看之下,还是隐隐有些淡白的斑痕,似乎是在提醒他,他已失败了一次。
无论如何,他都绝不可再鲁莽行事。如今这一时刻,他所有至爱亲朋都仿佛被推到了悬崖边,性命岌岌可危。他的时间不多,若想将他们全部救下,务必思考出一条万全之策。
然而仅靠他自己是不足以想出这么一个计策的。
此外,关于自己为何会困于这一段时间,他也毫无头绪。
幸好他那个向来机智博学的好友,约莫还有一个时辰就要来了。
夏侯瑾轩听完他的话之后,脸上又是惊讶又是忧虑。
“皇甫兄,你是说,二叔和谢兄他们都会被姜兄……”他摇了摇头,“若不是我自幼与你一同长大,知你从不会说谎,这些话我是决不会相信的。”
皇甫卓说:“我知此事听来荒谬之极,然而请夏侯兄务必相信我。趁现在局势尚可回转,我想与你共同商计一条解决之道。”
“事出唐突,我又刚刚回来,对如今的情势不甚了解,一时也说不好。”夏侯瑾轩挠了挠头,“但既然知道净天教的进攻部署,只要一一告知众人,防范于未然,或许可以减少伤亡。”
皇甫卓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不知如何让各大门派相信我的话。”
“的确,若要跟众人解释皇甫兄你这一番奇遇,恐怕要费上老大一番口舌,对方也未必会信。”夏侯瑾轩支着腮想了一会儿,说:“不过,听皇甫兄说净天教与江湖各派交恶,那各派在净天教可有眼线?”
“这个我……确实不知晓。但曾听闻夏侯家北方一支曾试图打入净天教中,之后便没了下文。”
“唉,这倒像是他们会做的事情。不过即有此种传言,我们可告知四大世家,就说是安插在净天教的线人得知了净天教的进攻计划。如你我二人亲自出面,想必对方不会起疑。至于蜀山嘛——”
一旁一直闷不作声,津津有味听他们的谈话的谢沧行突然插嘴进来:“两位小少爷放心,说服蜀山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虽然刚刚皇甫卓已向众人点破谢沧行的身份,但显然大家一时半会都还不能适应谢沧行蜀山长老的事情,都是一脸的将信将疑。
皇甫卓走到谢沧行面前。“谢……罡斩长老,您愿意相信晚辈所言?”
谢沧行哈哈大笑:“这有什么愿不愿意的,俗话说三岁看老,我一早就知道小少爷你不像是说谎的人。”
夏侯瑾轩好奇地凑过来:“谢兄你和皇甫兄是旧识啊?”
“这个嘛,有空再与你们细说。”
夏侯瑾轩在谢沧行这里碰了壁,扭头去缠皇甫卓。
“皇甫兄你是什么时候认识谢兄的?为什么刚刚在大门要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皇甫卓刚想否认,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若不是被夏侯瑾轩及时扶住,早已跌坐在地上。
“我……确实不知……”他强撑着说。
“皇甫兄,快别说话,你脸都白了。”夏侯瑾轩扶他坐下,又喊来家丁给他倒了杯水,这才稍稍平定下来。过了一阵,皇甫卓感觉头痛缓解,又直直地坐了起来。
“夏侯兄,我还有一事。你见多识广,可知像我这般困于一段时间内无法脱出,是中了什么法术?”
这回夏侯瑾轩想了半晌,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谢沧行想起了什么。
“我听说,我们蜀山的掌门亦曾有过回溯过去的奇遇,似乎是中了女娲族的什么法术,完成心愿后即可脱出。”
“那若……未能完成心愿,是否就会回到原点?”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谢沧行说,“现在想这么多也没用,等上了蜀山,我那群神通广大的师兄师弟多半能为你找到解决之法。至于眼下要做的首先是通知四大世家。时间紧迫,我们这就出发吧。”
“我府上还有一些事务尚未处理完毕,”皇甫卓说,“夏侯兄,你先去夏侯府吧——你不在这五年,夏侯门主和二庄主日夜煎熬,盼着你归来。你现在理应先给他们报个平安,并告知他们魔教入侵之事,让他们早作准备。”
皇甫卓走进后院的时候,见常念正坐在石阶上发愣。刘言之前已对他说过,常念这几日看起来心事重重。现在想来,必是已与魔教暗中勾结,图谋对皇甫家行不轨之事。
此时无论怎么处置他,也已不为过。然而皇甫卓握紧了剑柄,却不知如何是好。
若是在五年前遇上这种事,他定能毫不犹豫地挥剑。然而这几年来他与净天教教徒数次交手,虽各有损伤,但他从未夺去一人性命,心中所想,无外乎是留下一点回转的余地,或许有一天,姜世离会幡然醒悟,痛改前非。即使净天教行事日益猖獗,皇甫卓心里一点一点冷了下去,却仍怕就此斩断了他与姜承之间最后一丝牵连。
他并不曾想过,自己要杀的第一位魔教弟子,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弟。
良久,他将手从剑上移开,走上前去,与常念并排坐在石阶上。
“常念,你若有心事,可以讲出来。”他说。
常念摇了摇头,也不看他,只是直直地盯着石板。一片枫叶落下来,他才眨了眨眼。
皇甫卓想起自己像他这么大时,虽父亲要求同样严苛异常,平日里亦没有什么玩伴,但没有一天是过得不开心的。最大的心事无外乎只是今日的剑练得好不好,父亲满不满意,还有——
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姜兄、夏侯兄、还有欧阳家的小姐,与他们一起玩耍。
那时他在同龄的孩子里已算得上十分稳重,但见到夏侯瑾轩用红叶卷成小船的样子在自家的池子里玩得兴起,也起了些玩性。而姜承总在一边守着他们,随时准备在夏侯家的少爷跌进水塘的时候冲上去将他捞起来。
结果那一日跌进塘子里的反而是皇甫卓。他与夏侯瑾轩鼓着腮帮子比赛看谁能一口气将叶子吹得更远,眼见自己落后了一截,一着急,身子前倾得多了些,一个重心不稳就滑了下去。
皇甫卓身上的衣服繁复厚重,浸了水之后更是沉甸甸地坠在身上,姜承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他拽上来。他想到自己为了这一点玩闹之事竟失态至此,顿时羞得耳朵都红了。直到家丁为他换了衣裳,擦干头发,他的脸还是红得厉害。
之后家里人给他们一人端了一碗姜汤。夏侯家的小少爷喝不惯,只抿了几口便放下了。皇甫卓也觉得这汤又甜又辣,喝下去刺得喉咙火辣辣地痛,只能一点一点地喝着。间隙他抬眼看了一眼姜承,才发现姜承的碗居然早就空了。
“姜师兄喜欢这汤么?”他问。
姜承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夏侯瑾轩一听这话,兴高采烈地将碗推给他。“姜兄,权当是帮我个忙,我这一碗,你替我喝了吧。”
姜承一脸为难。实在在拗不过夏侯瑾轩的软磨硬泡和姜汤浓郁的香气,伸手接了那碗,一仰头就喝了下去。
“多谢夏侯少主。”他说。
“姜师兄若还要汤,我叫人再去煮些便是。”皇甫卓说。他知道姜承是个孤儿,并没有那么多人惦记他,也许这种最寻常不过的食物,也并不总是能喝上的。
这回却轮到姜承脸红了,“多谢少主。我已经喝够了。”
皇甫卓这才想到自己刚刚那种态度,或许会伤了姜师兄的自尊,便不再言语,全神贯注地喝完了汤。
然而他的手指一放下那滚烫的碗,便迅速变得冰凉。于是他将手指贴在自己滚烫的面颊上,想让它们变得暖和一点,
姜承常年居住在寒地,一看到他这个样子,知道他是觉得手冷了。以姜承以往的经验,这法子只会让人越来越冷,因此他想也不想,便将皇甫卓的手拉过来,拢在自己的手心。
皇甫卓一惊:“姜师兄你这是……”
姜承这才想到对方并不是折剑山庄里的师兄弟,而是皇甫家的少主,自己这么做着实有些逾矩。可刚刚皇甫卓落水,他心里已给自己担上了一份罪责,若此时再帮不上什么忙,他怕是要一路愧疚到折剑山庄去。
他言简意赅地说:“皇甫少主不用担心,很快就能暖起来了。”
姜承刚饮了两大碗姜汤,此时手心温暖得如火炭一般,皇甫卓只觉得这暖意顺着指尖一路往上慢悠悠地烧着,在自己的心窝里打了个转,再流到各个角落里去。
又过了一会儿,姜承觉得皇甫卓的手指还是太凉,便握在掌中轻轻搓揉起来,等终于觉得暖了才松手。因他掌心粗糙,竟将皇甫卓的手背搓得一片绯红。
眼见姜承多半又要说出什么道歉的话来,皇甫卓连忙抢先一步向他低声道谢,并慢慢地、不动声色地将手从他的掌心里抽走了。
皇甫卓原本以为只要衣食无忧,这天底下大半的少年都应如他一般无忧无虑地长大。可见了常念他才知道并不是这样的。
这五年来他看着常念,有时候就会想起姜承,同样都是身世不明,孤苦无依,也许常念受过的苦,姜承也同样经历过。因此他在教导常念时格外耐心,对他关照备至,只希望自己能像欧阳英早些年关爱姜承一般,让这个孩子健康长大,不让他像姜承一般最终走上那条道路。
可常念终究还是走到了今天。
他挨着常念坐着,感到少年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着。
“常念,你在慌什么?”他问。
“我没有慌。只是师父你今天为什么会……”
“为师是不是对你太严厉了?”
常念低着头,不再做声。
“常念,”皇甫卓说,“直至今日,我才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好师父。”
少年一惊,正欲辩解什么,皇甫卓已一个手刀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后颈。
皇甫卓唤来刘言,让他将常念关押在一处偏僻的弟子房中,日夜派几个心腹弟子看守,无论遇上什么情况,切不可让他离开房间半步。若门主问起,直说是少主的意思,事关皇甫家安危便可。至于常家夫妇那边,只消说常念被自己带去了蜀山,不过几日便回来。
安置完了常念,皇甫卓又命人将家中仓储水井细细检查了一遭,确认其中并未投有毒物,才安下心来。
之后他与夏侯瑾轩等人去欧阳、上官两家通报魔教即将来袭的消息,上官家虽有些将信将疑,但见是二位少主亲自前来,便也不敢轻敌。而欧阳家上下一听这个消息,立刻群情激奋,摆出一副要和魔教决一死战的架势。亦有折剑山庄弟子对夏侯与皇甫二人说,两位少主今日可算是认清这魔君的真面目了吧?
夏侯瑾轩刚想解释几句,皇甫卓无声地拽了拽他的衣角,又对折剑山庄的众人说他们还需赶赴蜀山,就此告辞。
在云来石上,皇甫卓对坐在一旁发愣的夏侯瑾轩说:“自欧阳二小姐被姜世离掳走后,折剑山庄早已对魔君恨之入骨,你与他们争辩,不过是让他们怀疑你与魔教仍有联系罢了。”
“那你呢,皇甫兄?”夏侯瑾轩试探地问,“你是否还信任姜兄?”
皇甫卓抚着自己右手心里的斑痕,没有再回答。
到了蜀山,夏侯瑾轩匆匆去找他的二叔。皇甫卓则由罡斩领着去见青石、玉书,向他们讲了自己的奇遇以及魔教进攻蜀山的图谋。
青石说:“蜀山封印正值动荡之际,若有人要来打破封印,的确是最佳的时机。只是没料到那姜世离竟有如此野心,居然想破除两界封印,使魔族长驱而入,入侵人界。如此说来,蜀山这些年纵容魔教,也是难辞其咎。”
玉书则用竹简敲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说:“师兄,姜世离想打破封印,亦有可能是为了率领魔教众人回归魔界。不过他却不知,封印一旦破除,届时两界动荡,无论人还是魔……恐怕皆不得安生。”
皇甫卓听他二人讨论,心里想起上一回在锁妖塔前质问姜世离可曾想过封印破除的后果,却因未曾听到他的回答。
他是的确不知,还是不屑回答?
皇甫卓心里想了几转,忽然觉得自己再是深究,也已没有意义。姜世离将做之事罪无可赦,他亲眼所见,比谁都要清楚。
一边玉书青石与罡斩三人已商议起应对姜世离的策略。魔教教徒的正面攻击虽是佯攻,却也不可小觑,由凌音、铁笔率蜀山众弟子进行防御。法阵由草谷与青石维系,玉书、罡斩及皇甫卓等人负责前往锁妖塔迎敌。
“魔教教众虽广,然而要同时进攻五处,兵力分散,想必维持不了太久。保护封印要紧,你们切不可恋战。”青石说完,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了罡斩身上。
“你们都看着我干嘛?”罡斩笑这说,“这么大的事,我知道分寸。”
“这第二桩事,却是有关皇甫少主身上的怪局的。”玉书说。
“正是,不知道长有何高见?”
“据典籍记载,人、妖、仙、魔皆有法术可回溯过去。但各派法术大相径庭,解除的方法也各有不同。掌门当年所中乃女娲族的回魂仙梦,须完成心愿方可回到现实。但皇甫少主你却与掌门那时情况不同。”
玉书意味深长地望着皇甫卓:“掌门当年回溯过去之时,曾遇见那个时空的自己。但若我眼前的这位皇甫少主是从未来而来,那么我们这一时间的皇甫少主又到哪里去了呢?”
皇甫卓登时脸色煞白:“道长的意思是,在这一时空的我很可能已消失了?”
“不不不,我只是提出个疑问罢了。毕竟各派法术不同,不可以一概全。”玉书连忙摆了摆手,“且不知施法者目的为何,又为何选中了你……皇甫少主,你回溯过去的前一晚,可感觉到有什么异样?或者有什么人接近过你?”
皇甫卓摇了摇头。那一晚他独自在营中,风平浪静,并无任何异象。
“但凡回溯过去的法术,目的无外乎有二,一是在于改变过往,二则是将此人彻底困死于一段梦境。只是我现在一时也无法分辨皇甫少主你是哪种情况。敢问少主觉得身体可有不适?”
“并无。只是前一回留下的伤,虽已彻底痊愈,但仍留有些许痕迹。”皇甫卓摊开手,将自己的掌心递给玉书看,“说起来,这当时还是草谷道长为我医治的。”
“我想,既然每次轮回会在你身体上留下这种痕迹,那么你经历的每一回都应是现实无误。难道是有什么人希望你能回溯过去,挽回这一切?”
为了回答这个问题,皇甫卓在脑中细细搜寻了一遍。
按理说夏侯瑾轩去了趟仙岛,或许学会了什么仙家的法术,而在覆天顶战前又一直行踪不明,或许正是去做施法的准备了。但他知道即使夏侯瑾轩真有这等神通,也断不会将这个重担推到皇甫卓身上。
皇甫卓所熟知的夏侯瑾轩,如遇上此事,必然会亲身回溯过去,亲手改变一切。
可除此之外,他再想不到还有谁。
几日后便是魔教进攻的日子。因事先得知二叔可能遇险的消息,夏侯瑾轩特地去保护夏侯二庄主。瑕本来也想跟去,但皇甫与夏侯二位少主都认为她大病初愈,不宜涉险,让她在太清殿留守。皇甫卓自己则与暮菖兰、玉书、罡斩一同前往锁妖塔。
“皇甫少爷,一回生二回熟,你已经经历过两回了,应该不那么紧张才是。”在锁妖塔废墟前等待姜世离等人出现时,罡斩安慰眉头紧锁的皇甫卓。
皇甫卓若有所思,听他这么一说,抬起头问他:“罡斩长老,过去您曾多次助姜承逃出生天,此时可有后悔?”
“皇甫少主可是要问贫道的罪吗?”
“并不是。”皇甫卓说,“我当年为洗脱他的罪名,亦是刀山火海,在所不辞。但如今他的所作所为,却让我后悔,当初为何要助他。”
“小少爷这是……伤心了?”罡斩见皇甫卓正要争辩,忙接了下句,“看走了眼也不打紧,人一辈子总有那么几回。可后悔却是不值当的。当年姜小哥的确遭人陷害,而你维护他亦是发自真心。若现在后悔,便等于是践踏了当日的情分。”
这一番话皇甫卓听得似懂非懂,还想再思量一番,突然感到四周魔气澎湃,头顶乌云涌动,耳边只听得罡斩低声说:“来了。”
见到罡斩一行人,姜世离显然大感意外。
“蜀山罡斩,在此恭候多时了。只是今日不便迎客,还请各位打道回府。”罡斩说完,将手中重剑往地上狠狠地一砸,登时剑身上数条锁链被震成了碎段,露出寒光四射的锋刃来。在他身旁,皇甫等人也已摆出了迎战的姿势。
“想不到蜀山今日竟早有准备……”黑袍人喃喃自语,“我们之中,恐怕出了叛徒。”
姜世离深深地吸了口气,“那你说怎样。”
“这几人虽武功不弱,但此地靠近封印,他们必然不敢轻举妄动。”黑袍人低声说,“以主上之力,只要杀了这几人,破除封印,我族大业即成。”
“姜世离,”暮菖兰向前一步走出来,“五年前,你这位军师曾雇我接近你们,并一路向他通报你的行踪。他对你定有图谋,切不可听信他的胡言乱语。”
“是啊姜小哥,”罡斩说,“你的这位军师,可有些不简单啊。”
黑袍人亦不辩解,只是继续低声说:“主上,要信谁,您自行决定。但外面的弟兄们,已等不得了。”
听到这话,姜世离猛然睁大眼睛,一扬手,数条金红的火龙即向众人袭来。
皇甫卓心知自己硬接不得,向旁边一滚,让那火龙擦着他的鼻尖呼啸而过。然而还未及站起,一只巨大的血爪从天而降,深深扎入他的左肩,将他半边身子都钉在了地上。
皇甫卓急于脱身,一连使了几个火系法术,逼得血手抽回右手防御。一经解除禁锢,他便顾不上肩伤,使出一套天道剑攻了上去。
然而那巨爪造成的创口巨大,血流不止,令他渐渐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心知不能再正面交战,只得一边在废墟间不断寻找隐蔽之处,一边不断地以火系法术阻却血手的脚步。他心知这样虽不能直接击倒血手,却也能稍稍拖延时间,并将他尽量引出这封印之地。
血手被他拖得渐渐焦躁起来,索性一路用右手将周围的残垣断壁都击得粉碎,没过多久,皇甫卓竟再无可以藏身的地方。他背靠着最后一块石壁,喘息着估算着对手的脚步。
在他用仅存的力气使出扔出一个三昧真火的同时,随着一声巨响,石壁在他背后整个炸了开来。那巨大的血爪将他连同碎石一齐压在了下面。
血手踩着碎石行来的声音格外清晰。
皇甫卓身上陡然一轻,是血手将那骇人的巨爪再次抽了回去。
“你救过我和主上。我不杀你。”血手说。
他感到血手将他翻了过来,然后重重地在他的腹部击了一拳。
晕过去一瞬间,他想,血手恩怨分明,居然就这么报了五年前那一掌之仇。
“皇甫少爷,你可算醒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皇甫卓其实还没清醒透,可罡斩的大嗓门一喊,可把他从里到外都醒透了。
“罡斩道长……”他望着眼前的男人,“您……没有事……”
“那是,”罡斩一笑,连脸上那道疤痕都跟着笑起来了似的,“有小少爷你事先提点着,我能有什么事。不过你可别乱动,再乱动,这一条臂膀怕都要费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皇甫卓才想起自己肩上的伤来。可他因心中欢喜,竟觉不出有多少疼痛来。
“那日你刚倒下,青石师兄、还有铁笔、凌音就赶了过来,姜世离见他们来了,知道外面的魔教教众已被击退,便不敢再打下去,开了个法阵就跑了。你放心,封印好好的。”
皇甫卓的一颗心稍稍安定了下来。然而他见罡斩在他面前渐渐敛起了笑容,又有些欲言又止,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其他人呢?其他人怎么样了?”他忙问。
“师弟和暮姑娘都受了点伤,但没有大碍。但是——”
罡斩顿了顿,似乎是怕皇甫卓接下来情绪难以自制,牵动了伤口,所以提前伸手按住了他的身体。
“夏侯家的二庄主和少爷,都不幸……遇害了。”
下一回战完三周目= =
三周目可真长啊……而且老姜不能出场,不开心极了QAQ
--------------
后来草谷进来为他检查伤势时,才对皇甫卓说了夏侯遇害的情形。只知道当时一片混战,待战后清理时,在弟子房附近发现了夏侯瑾轩的尸体。而夏侯韬却连尸体都寻不到,仅留下了几片烧焦的衣物碎片。
皇甫卓见识过夏侯瑾轩的法术修为,也和魔教弟子教过手。他清楚,寻常的魔教弟子绝伤不得夏侯瑾轩分毫。况且蜀山上除夏侯家二人外,其余弟子虽有受伤,却再无一人殒命。
可见那凶手不仅武功高强,而且明明白白,就是冲着夏侯家来的。
他坚持要去见夏侯瑾轩最后一面。
罡斩和草谷都拗他不过,只好领他去了那间房前。
“皇甫少主,不是我们不让你见,只是瑕姑娘把自己也关在里面……她不准任何人进去。”草谷说。
皇甫卓却仍不死心,走上去敲了敲门。
“瑕姑娘。是我,皇甫卓。”
“请让我,再见一见夏侯兄。”他见里面没有回应,又敲了几下。
他听见里面传来几声女孩子的抽噎。瑕似乎是在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哭泣。
“你们都不应该……拦下我。我应该和他一起去保护二庄主的。”她说,“皇甫少主,你说这一切你都已经历过两次,那么瑾轩的事、事情,你为什么没有能……预到?”
瑕的话中隐隐竟有责备之意。皇甫卓听得肩膀都微微颤抖起来,草谷见他身体摇摇欲坠,忙扶了他一把。
“瑕姑娘悲痛过度,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她的话,皇甫少主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皇甫卓还是坚持在门外站了很久。他一边等着那女孩来打开房门,让他去见自己友人最后一面,一边却也在不断地想,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直到天黑,瑕也没有打开门。皇甫卓只得回到房间。草谷给他配了安神的汤药,让他早早服下,劝他不要思虑过多。
皇甫卓心乱如麻,却也抗不过药力,再加上身体尚未复原,只一挨着枕头,便睡着了。
他这一睡,便睡到了第二天的黄昏。他昏昏沉沉地起来,想再去找瑕。可走到那间房的门口,却发现门大敞着,里面已一个人都没有了。
罡斩正好在这个时候逮到了他:“小少爷你怎么又乱跑,不想好了?”
“瑕姑娘呢?”
“瑕姑娘今日与暮姑娘一起,送夏侯少爷……回家。”罡斩似是顾虑他的心情,并未说得太过直白,“她临走时想对你道歉,说昨日无论如何也不该说出那样的话来。”
皇甫卓一惊,“她们走了多久?”
“已经有好几个时辰了。”
皇甫卓心里紧成了一团,连忙对罡斩说:“道长,可否请您立即御剑带我前往夏侯家?”
“不成不成,你现在这个身体,万一半途掉下去可怎么办?你若有什么事,我替你去转告一声便是。”
“道长,此事十万火急。还请您速速转告夏侯门主,请他节哀顺变。只因净天教声势浩大,剿除之事务必四大世家与蜀山共同联手,夏侯家切不可单独行动,否则必损失惨重。”他郑重地说,“为报仇雪恨,还望夏侯门主务必保重。”
罡斩点了点头,也知情态紧急,即刻赶往夏侯家。
当晚罡斩就一头大汗地赶了回来,说夏侯门主已听了他的话,加之要料理独子的后事,早已收了动兵的意思。只是瑕与暮菖兰却不知去向。
皇甫卓听闻夏侯家无事,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想起还未探听自己家里的消息。只是天色已晚,总不好叫罡斩再跑一趟。
罡斩却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你别担心,皇甫家我也顺道去看了看,门主一切安好,只是担心你的伤情,恨不得这就赶往蜀山。我好说歹说,才把他给劝下。”
“有劳道长了。”听闻家中无事,皇甫卓终于露出了一个微弱的笑容。“改日去开封,皇甫家自当盛情款待。”
“嘿嘿,好说。对了,小少爷,我问你个事儿。”
“但说无妨。”
“你之前经历那两回里,我是不是都死了?”
见这人居然对自己生死之事毫不避讳,皇甫卓也吃了一惊,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将那个字再说一遍,只是无声地点了点头。
“那时,我的诸位同门反应如何?”
“自是十分悲伤。特别是铁笔道长,已近泣不成声。”
“唉,我那徒儿这么听话,让他哭成那样,可真是过意不去。”罡斩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对了,掌门他那时又说了什么吗?”
这又是个怪问题。皇甫卓只得老老实实地回答:“掌门那时尚在休养,我并未得见。但想必也会为道长痛惜不已。”
“如此,倒真要感谢小少爷的救命之恩了。”罡斩郑重其事地作了一揖。“若说要为人界苍生而死,便是再死上一百回,我也心甘情愿。但叫他们悲伤,总是不好的。”
皇甫卓心中却想起了夏侯瑾轩,他想,若自己什么也不说,夏侯瑾轩此刻还应该在的。那个十七岁的少年,亦不应有罡斩这般慷慨赴死的觉悟。他必是带着不甘与遗憾离开的。
皇甫卓的眼睛慢慢地黯淡了下去。
罡斩见他神色凄然,也不便再打搅。走的时候,替他吹灭了蜡烛。
几日过后,皇甫卓提出要回家休养。草谷见他伤势稳定,便找了名弟子御剑送他回去。
他们一大清早就出发,抵达开封的时候,大半个城市尚在梦中。在清晨淡青色的雾气中,他看到仁义山庄的大门紧闭着。
他惴惴不安地敲了两下。一个家丁出来,一见是他,立马精精神神地给他开了门,然后一溜烟地跑去通报门主。
皇甫卓进了自家的院子,见一切井井有条,虽然外墙隐隐有些烟熏火燎的痕迹,但并无破损。石板路上也干干净净,只隐隐有些剑痕。
过了一会儿,皇甫一鸣匆匆赶了出来。皇甫卓见父亲仅披着件外袍,知道他这是刚刚才被叫醒。父亲一向注重仪表,此时竟也顾不上这么多。
皇甫卓看了,心中不由一阵阵地发酸。
皇甫一鸣细细地将皇甫卓打量了一番:“伤在哪里了?”
“小伤而已,并无大碍。”皇甫卓努力挺直了腰,摆出一副健健康康的样子。“府上可有损伤?”
“伤了几名弟子,”皇甫一鸣恨恨地说,“他日定要那净天教十倍偿还。”
“门主,您有伤在深,不可太过动气啊。”一旁的虞辛劝道,“眼下少主回来了,您可以歇一歇了。”
皇甫卓却听得大惊,“父亲,您受伤了?”
虞辛正要开口,被皇甫一鸣拦下。“卓儿刚回来,身上还伤着,你们先带他回房安顿了。其余的事一会再说。”
待回到房中,皇甫卓忙扯住虞辛:“父亲究竟怎么了?之前蜀山的道长明明说父亲安然无恙,怎么又伤了?”
虞辛说:“门主与魔教缠斗时被伤了手臂,又中了些邪毒。如今毒虽然解了,终究对身体还是有些损伤,须静静调养一段。只因门主心高气傲,一来不愿让蜀山知道他被魔教打伤,二来也是怕少主你忧心,故而那道长来问的时候,门主一直强撑着,没有显出一点病态。”
只听他这么一说,皇甫卓都能想象到罡斩来时,父亲强忍着伤痛,脸上波澜不惊的模样。他叹了口气,心想父亲向来在外人面前如此逞强,归根结底都是为了皇甫家的声名,若自己以后为父亲多分担些,或许他也可轻松下来,不必再去争名夺利。
少顷,他忽然又想起一事,叫住虞辛,说:“你去将刘言找来,我有事要问他。”
“刘言这会子不在府上,少主你有什么事?”
“你可知常念情况如何?”
一问到常念,虞辛脸上突然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刘言正是为这事出去的。”
“他怎么了?”
“刘言遵了您的吩咐,将常念关押了起来,严加看守。哪想到了魔教进攻的前一日,送饭的人开门一看,常念他……已服毒自尽了。”
虞辛见皇甫卓神色有些木然,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只得继续说了下去:“门主说常念死得不明不白,总得给常氏夫妇一个交代,就派刘言前去领罪,再将常念的后事也一并料理了,才准回来。”
皇甫卓握紧了拳。
“这不关刘言的事。”他声音低沉,“是我的错。我去向他们请罪便是。”
“少主不可,门主如知道此事……”虞辛急忙拦下他,忽然觉得手上湿热一片,低头一看,才发现因为皇甫卓太过用力,将伤口又挣开了。
因皇甫一鸣的阻拦,皇甫卓终究没有去见常氏夫妇。他只好一个人在房中想了很久,想着本该还活着的夏侯瑾轩,本该已然死去的父亲和罡斩,还有他救不了的常念。
他不知道这局究竟是算输还是赢。只知道自己心中仍有满满的不甘。
他想救下所有人。
即使力有不及,若还能再来一次,他仍要这样做。
数日过后,风波日渐平息,四大世家与蜀山联手击破魔教之事,也已有了眉目。皇甫卓代父亲与各方商议部署,忙得不可开交,便无暇再去思前想后,只道一切已成定局,心中再是怅然,却也无可奈何。
这日深夜,他写完了给上官家的书信,方才灭了灯,草草睡下。还未及入眠,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撼天动地的闷响,连房中的桌椅都被震得摇晃起来。皇甫卓惊坐起来,披了件外袍,连鞋也不及穿上,赤着脚奔到院中,只见西南方天空一片血红,透着隐隐的黑气,却又不像是火光。
他一夜未眠。待到天亮,便派出弟子四下打探消息。
至晌午,一位弟子背了一个血淋淋的人进来,皇甫卓仔细一看,发现是一位蜀山弟子,只是失了一条右臂,蓝白的道服被血染得黑红一片。皇甫卓解开他草草包扎止血的伤口,发现创口触目惊心,那条臂膀竟像是被生生撕下来似的。
“门主,掌门派我来通知皇甫家,”那人气息奄奄地说,“封印……被、被攻破了,魔族……已大举入侵……”
皇甫卓大惊失色:“那……蜀山呢?掌门及诸位长老如何?”
那弟子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然后渐渐没了气息。
他也无需再说什么了。就在这时,城中的每一个人都听见城门处传来了震天的战鼓声,一大片乌云悄无声息地笼罩在了开封的上空,将墨色的阴影投在了他们每个人的身上。
不过半日,大半个开封城都熔在了熊熊的火光之中,仿佛一座蜡制的城池。
皇甫卓分不出自己战了多久。他的左肩痛得麻木,伤口迸裂,染红了身上的白衣,身上大小创口亦是不计其数。他只能倚靠着墙,才不让自己倒下去。
他茫然四顾,发现周围已不剩下几个人。整座皇甫府都沐浴在了血与火之中。
自己明明已知道了更多前因后果,亦成功救下了更多的人,但结局却是前所未有的惨烈。
他在墙上挨了一会儿,又跌跌撞撞地继续往前走。
此时他神智已然模糊,只约莫记得府上有一样可以抵御一切大敌的神兵利器。可太阳穴疼得快要炸开,让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那武器是甚么,只一路凭着感觉走到一间房前。
他浑浑噩噩地想,那武器就在里面。只要拿到它,就尚有一线生机。
然而为时已晚,一队魔族士兵在他进入房间之前将他团团围住,却不急着用长矛捅穿他的身体。而是等着为首的一人骑着黑色的骏马走过来,将一个圆圆的东西到他面前。
他低头看了一眼,认出那是父亲的头颅。
在撕心裂肺的痛楚中,最后一点理智与自制也从他脑中消失殆尽,他发狂似地举起剑,向周围的魔族士兵竭力砍了过去。他长发散乱,双眼赤红,脸上和身上都满是鲜血,变得有如恶鬼一般。
那骑马的魔族士兵几乎怜悯地望着皇甫府上最后一个活人,将黑色的长枪刺进了他的心脏。
直至他再度醒来,那锥心的疼痛都未完全褪去。
他从床上艰难地坐起,只觉得身上四处隐隐作痛。推开窗,但见窗外阳光明媚,一片祥和静好。他伸手探入中衣,在胸口处摸到了一个微微凸起的伤疤。闭上眼,便能看到那噩梦似的景象,有火,血,黑烟,凶残的异族士兵,还有父亲的……
他握紧了拳头,在手心留下了一排月牙状的血痕。
良久,他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魔族能长驱直入,必是姜世离打开了封印。
要杀了他。
为了皇甫家,开封,还有整个人界,必须杀了姜世离。不可再有一丝心软。不可再留一分情面。必须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的杀意涌了上来,如同毒药般苦辣,毫不留情地侵蚀着他的心与喉咙。他被这个令人窒息的念头扼得无法呼吸,忍不住弯下腰干呕了起来。直到眼泪溢满了眼眶。
=============
*三周目,扑街
*以为卓少就此坏掉的,太天真啦╮(╯_╰)╭
*下一周目大概要拉进度条